只手缓缓地揽住了自己的腰,随后又收紧了一些,于是便加大了攀爬的步幅。
过了约莫一刻钟,她终于带着男子爬出了自己挖的陷阱。
书云将自己与男子身上的绳索解开,瘫坐在地上大声喘着粗气。
男子慢慢从书云身边挪开一尺,虚弱地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斗篷。
几根胡萝卜从斗篷里滚了出来。
“这是我捕猎用的诱饵。”书云讪讪道,她觉得自己的耳根都快烧起来了,今天遇到的窘迫之事,比她前二十年遇到的加在一起还要多。
侧躺在地上的男子缓缓点了点头。
一阵簌簌声传来,书云抬头望去,发现那头自己心心念念的雄梅花鹿,正站不远的灌木丛中,好奇地打量着她和男子。
仿佛是嗅到了胡萝卜的香味,在确认环境安全之后,它轻盈地越过灌木丛,走到书云和男子身边,旁若无人地咀嚼起来散落在地上的胡萝卜,并不时抬眼看一眼两人。
书云生平第一次觉得,梅花鹿成精了,否则它的眼神中不可能透露出嘲讽的意味。
王总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书云的视线中,这次它没有骚扰书云和男子,而是围着那两个昏迷不醒的大汉来回打转。
书云这才想起,地上还躺着两个定时炸弹,便急忙拿过一旁的绳子将他二人捆起来,还在手腕处系了两个猪蹄扣。
这是猎户打到野猪后常用的捆绑方法。
书云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又侧身撕下两片自己裙子上的粗布,将两个大汉的嘴堵了个严实。
王总见书云解决了两个心腹大患,便将目标转移到了正在埋头苦吃的梅花鹿身上,它从书云肩头一跃而过,跳至梅花鹿的背上,与它玩起了追逐游戏。
“我——”
“你——”
书云和男子同时开口。
男子顿了顿:“你先说。”
书云转过身来,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抬头看向男子的眼睛:“公子,这箭需得尽早拔出,否则伤口会血流不止,你若不嫌弃,我速去村里请人将你抬至我家养伤如何?”
男子摇摇头,伸手捡了一根地上的胡萝卜草草擦了擦,啃了两口恢复了一点力气后,双手强撑着试图直起身起来。
书云见状,连忙伸手将男子扶至一旁树下,只听得他在自己耳边轻声说道:“不必劳师动众,我怀中有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只需劳烦姑娘帮我取出,再从旁协助即可。”
书云一听又要与他有身体接触 ,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颊再次染上红晕,但事态紧急,容不得她多想,便只得硬着头皮伸手在男子怀中摸索出一小瓶药来,又在男子的指点下解开他身上包扎的布条,拔出长箭。
书云盘腿侧身坐在男子身旁,垂着眼帘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颤抖着双手褪去他左肩的衣衫,迅速在伤口上撒上药粉。
“有劳姑娘。”
男子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流下,顺着修长的脖子,最后没入精壮腰身下的黑衣之中。
书云的视线触碰到了那滴汗,脸上的红晕又扩大了几分,她慌忙抬起头看向别处,却在不经意间瞥见男子胸前那一块方形羊脂玉佩,上面清晰刻着“报国”二字。
“你是周姑姑的儿子,周泯?”书云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惊讶。
正在整理衣衫的男子听罢,神色复杂地看向书云,又虚弱地闭上双眼。
书云搜索着自己脑海中仅存的一些记忆,继续补充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有个小女孩,她很黏人,总是缠着你给她表演刀法?”
书云又从自己怀中掏出周姑姑相送的那块玉佩,递到男子眼前:“我叫彭书云,我爹爹叫彭寸心,你还记得吗?”
男子睁开眼,他看着书云手中的那块玉佩,又看向书云的脸庞,眼底一阵五味杂陈。
待到书云的脸红得像一只熟透的虾子时,男子终于吃力地一字一句道:“姑娘认错人了,我叫吴恙,是周泯在岭南的军中好友,此番出来,便是带着他的贴身玉佩前来寻访故人,周泯他——”
“吁——!”
一阵赶车的吆喝声打断了男子的话,不远处,彭老爹驾着驴车悠闲而来,车上还坐了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书云定睛一看,竟是几个时辰之前见过的韩江公子。
“云儿!”彭寸心兴奋地唤着女儿。
“周泯他怎么了,你快说啊!”书云无暇顾及自己的老爹,继续打听周泯的消息。
“周泯他……已经死了,姑娘请节哀。”男子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句话,头一歪,体力不支,晕倒在书云怀中。
书云屏气凝神,伸手探了探男子的鼻息和脉搏,确认他只是因为太过劳累而昏睡过去后,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这位吴恙公子的脉搏虽然微弱,但目前看来还算稳定。
书云抬起头,东方既白,原来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