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悬挂于天幕正中,散开的月影零星点点,笼罩在一片青竹之上,圈起一道迷蒙的光雾。
沈灵瑶站在薛应离身前,肩头趴着浑身发抖的舟舟,一人一狐都僵立在原地。
薛应离率先回神,他慢条斯理地将长剑收入剑鞘,身后的焰火也随之熄灭。
他缓缓走向沈灵瑶,所经之处掀起无影之风,花草竟全都枯萎。
随后,他在沈灵瑶身前停下,向沈灵瑶俯身一揖:“沈大小姐不是身体抱恙吗?怎会出现在此处?”
由于沈灵瑶腰间佩戴的是望月仙门的玉牌,加之她所穿的衣裳也并非是寻常弟子能穿的。
因此,薛应离只打量了一眼便知晓她就是那位昏睡了一个月的大小姐。
沈灵瑶镇定地抬手抱住了舟舟,笑着回答道:“刚才我养的小狐狸走丢了,想来是它贪玩儿,跑到了这莲花池畔,哪里知道公子会在这儿与人切磋武艺呢?”
舟舟:“......”
薛应离闻言,轻笑道:“切磋武艺?沈大小姐难道以为我和他仅仅是切磋武艺吗?”
沈灵瑶当然不会傻傻的以为薛应离和这位白衣男子是单纯的切磋武艺。
切磋武艺哪里需要将人致死?
但沈灵瑶用余光瞥了一眼白衣男子,却见那白衣男子的魂身已经糜烂,独独留下了一具枯骨,而枯骨内蜷缩的则是一团黑气。
显然这男子是被妖魔附体,所以才会被薛应离斩杀。
但光从薛应离方才斩杀那男子的手法来看,他绝对不是舟舟所说的温润公子。
招式狠辣,每一击都像是要直取人性命,却又偏偏不痛下杀手,而是刻意放慢了速度,折磨对方。
沈灵瑶正声回道:“公子为我望月仙门铲除了一名被妖魔附体的弟子,当然不会只是切磋武艺这么简单,回头我会将此事告知我的父亲,届时必定会报答公子你。”
少年没有立即回答沈灵瑶,只是取出了一方干净的布帕,先将长剑上的血珠慢慢擦拭了个干净后,才抬头望向沈灵瑶:“无妨,举手之劳罢了,只不过......除此之外,大小姐还有看见别的吗?”
看见别的?
沈灵瑶当然看见了,薛应离斩杀那白衣男子时眸中的狠厉绝非是修仙之人会露出的神色,况且他周身还萦绕着紫色的邪气。
那邪气她可是瞧了个清楚。
沈灵瑶故作沉思,片刻后,只见少女垂头从自己的帆布包里取出了一包条带状的物什。
在沈灵瑶拆开那包条带状的物什时,却没注意到薛应离藏在身后的剑转了个弧度。
仿佛下一刻就能直接刺向沈灵瑶。
可就在剑刃即将逼近沈灵瑶时。
沈灵瑶也刚好将那物件的外纸轻轻撕开。
随后沈灵瑶取下了一张创可贴递给了薛应离:“嗯......其实我还瞧见你的右手受伤了,这是创可贴,你将它贴在食指的伤口处可以好得更快。”
沈灵瑶直接避开了那紫色邪气的事,况且这是在望月仙门,她是仙门里的大小姐,难不成还怕薛应离?
虽然的确有些怕,毕竟她也是第一次跨越千年来到这个世界,但至少此刻薛应离是不敢动她的。
沈灵瑶挺直了背脊,大大方方地把创可贴塞|进了薛应离的手里。
薛应离拿着手中所谓的“创可贴”,眉梢微微一挑。
他在玉虚宫时便听过这位望月仙门的大小姐沈灵瑶,素来爱搜集稀奇古怪的物件儿。
这创可贴他从未见过,往日只要受伤等着伤口自己恢复即可,何须用到这创可贴?
沈灵瑶见薛应离愣在原地,随即拿起一张创可贴,将创可贴撕开后贴在了薛应离的右手食指上:“瞧,这样就贴好了。”
薛应离垂眸看向自己身前的沈灵瑶。
少女一袭碧色衣裳与身后的翠竹清影相融,乌黑的头发挽着两只发髻,余下的头发则编成小辫子,垂落在两肩。
一双上扬的狐狸眼却不显媚态,反而因为澄澈的眸光显得乖巧灵动,嘴角弯弯,脸颊下方还缀着两只小小的酒窝,神色自若,瞧不出半点儿慌张。
可......
薛应离的目光落在沈灵瑶紧攥着衣角的两手。
少女的指尖发白,明显是过于畏惧才会有的状态。
薛应离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果然还是被她瞧见了啊......
沈灵瑶见薛应离许久没有应声,于是轻声说到:“我呢大病初愈,不宜久站,还需回去用药,薛公子今日铲除妖魔一事我也会尽早告知我的父亲,届时家父定会予以重谢,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沈灵瑶说完,便抱着舟舟逃离这煞气极重的莲花池。
而薛应离也并未阻拦她。
可就在沈灵瑶即将走出莲花池的刹那,寒风骤起,卷动沈灵瑶的衣摆。
果然!大魔头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噌”的一声,长剑从沈灵瑶的耳边划过,径直刺向了她身前的竹干。
顺带着捋下了一撮舟舟的狐狸毛。
沈灵瑶清楚地感觉到有一抹滚热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攥住舟舟的狐尾往自己的脸上轻轻擦拭。
绿色的腐血将狐狸毛粘连在一起,而沈灵瑶对面的青竹上则被长剑钉住了一团黑色的圆团。
这是方才附身在白衣男子体内的夺命鬼,白衣男子死后,夺命鬼的原身也显露了出来。
与此同时,薛应离走到了沈灵瑶身边,高长的身形将少女笼在沉影里。
“是我疏忽了,许久未有见血了,手法不如从前,这才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少年的声音如同融化过的高山雪般清冽。
但那双藏着冷意的眸子却不如他的话音温柔。
薛应离向沈灵瑶问到:“可有吓到沈大小姐?”
沈灵瑶很认真地点头:“吓到我了。”
“但我不是记仇的人,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
反正我会想办法激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