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嗯’了一声:“怎么说?”
“箓城内,纸坊掺金工艺十难存一,碎金符纸特供城主使用,且三月才产出一次。”
宁昭简单将碰到师弟妹们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抬手在身上拍了拍,一小片粘在衣上的碎金纸残屑随动作飘落,伸手轻轻抓住,张开手心,烛火下,碎金浮光在半干的纸面上闪烁。
陈老头给她们贴的符,提灯下,也是这种质感。
“而且这座城城民,缺少那种……夜里碰到事应有的恐慌。”
宁昭眯了眯眼,话到一半欲言又止,心中思虑:邪祟以人心恐惧为修行,后天邪祟不以为基亦有感。
陆观棋面对自己时,宁昭冥冥中生出的第六感,能感到他身上浓浓的恐惧。可追逐伏重峦途中,所过之处鸡飞狗跳,闹醒甩在身后的原住民虽口中谩骂,但宁昭并未从中感觉到分毫恐惧。
燕行抬眸望向她:“你确定?”
傀儡、幻境?怎么可能毫无破绽?
宁昭倚桌不语,不动声色地指了指燕行杯中清水,清亮的水面此时正映着二人影子,目光投去,能与自己倒影四目相对。
在雾阴岭,他们本该什么都看不清,是有人让他们能看清,要想这双眼看清什么、自然也能操控。
想通这点,燕行目光如蜻蜓点水,从杯中掠过。
道:“有点道理。”
*
别过没超三刻钟,伏重峦一行便被大师姐传唤了。
除留了几个人看管陆观棋外,其余师弟师妹们刚呼啦啦进来,宁昭门一关,宣布个重磅消息:“你们帮我在箓城找个东西。”
“没问题。”
伏重峦二话不说先答应下。
只是表情有些古怪。
宁昭扫他一眼:“有事?”
“……不是。”
包括伏重峦在内,不少弟子眼神偷偷往桌边瞥,心中确有疑虑,可很难开口。
在那边,八风不动地坐着个陌生男子。
青年腰间佩剑,对这些打量的目光视若无睹,但玄光宗弟子们心中可是惊涛骇浪!
他们看得真真切切。
方才大师姐开门时,可是背对这个带着凶器的家伙,肩膀放松,毫不设防,仅此一点,就够弟子们好奇,更何况她们明显已经一起待不知多久了!
这长着副路人脸的家伙究竟谁啊?
怎么能和大师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呢??
众人相互对视了下,确认都不认识这个人,心中的八卦之火不由熊熊燃烧。
宁昭可不知道他们正想些什么,只瞧众人眼神左右乱瞟,一副‘我有话想说、但迫于师姐淫威不得不三缄其口’的模样,恐误了正事,眉头微蹙:“有事就问。”
伏重峦:“禀大师姐、没有。”
宁昭冷下脸:“再说没有?我看你们都心里有事,不服就讲,我信你们不会将我在这的消息说出去,不愿听我差遣可自行离去,当没遇见过。”
伏重峦:“……”
师弟师妹们:“……”
不敢问,不敢说。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
宁昭浑身笼罩着低气压,来回踱步了几下,挨个与师弟师妹们对视,目光接触的瞬间,他们躲闪地低下了头。
她揉揉眉心,不得不承认:今非昔比。
自下沉山起,宁昭便做好众叛亲离的准备,只是没想到率先相互猜忌的,是曾至真至诚相待的同门们。
最后叹了口气道:“算了。”
她退了一步,明明与昔日的同门们距离很近,却仿佛咫尺天涯,瞧他们心头烦得紧,索性歪头,目光无意识落在燕行身上。
心中忽升起几分好奇:玄夜宗大义灭亲,将燕行押进沉山的时候,他是个什么心情?
燕行感觉到宁昭的目光,一抬头,从那双透出几分兴致蔫蔫的乌眸中读出:她想走。
于是,他起身走到门边,手搭在门栓上,挑起半边眉梢问:“分道扬镳,想好了?”
“不然呢?”
宁昭没有犹豫,走向长身玉立的青年。
“……那你似乎急了点。”
燕行搭在门栓的手未动,越过宁昭,望向她身后,眸光含了点笑意。
“我、我问不出口——”伏重峦一张肤色略微黝黑的脸急得通红,扭头指使师弟师妹们:“大师姐都要和男人跑了、你们倒是快说啊!”
一瞬间,扭扭捏捏的弟子们被点醒,以惊人的速度动了起来,一把扑上前抱住宁昭小腿。
“大师姐、我问!这个男的到底是谁啊?”
“为什么你们这么晚还待在一起??”
“师姐我之前就发现你提着茶壶,可杯子只有这男的用过,你们什么关系还为他打水啊?”
“喂!不管你是哪来的野男人、都休想挑拨离间我们师姐妹之间的感情!”
小师妹警惕地张开双臂挡在燕行面前,活似个护崽的老母鸡。
“不论其它人怎么想、反正我相信大师姐一定是被冤枉的!以后肯定会沉冤昭雪、打肿他们的脸!”
一瞬间,耳边仿佛有一百只麻雀围着叽叽喳喳。
宁昭:“……闭嘴。”
什么想法都刹时间远去了。
她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他们好生聒噪,努力抖腿试图将抱着不肯放手的师弟甩下来。
“放手。”
师弟委屈:“我不放,是大师姐非要我们问的嘛、本来都不想当正主面八卦的。”
“大师姐你快说他到底是谁、和你什么关系!”
小师妹瞪着燕行,眉宇间杀气腾腾:“竟然想把你从我们身边拐走、我要扒了他的皮!”
燕行双手抱臂,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吟吟地煽风点火:“说来也没什么,不过是一起拜过堂成过亲、还私奔了的关系。”
小师妹:“……”
和大师姐成亲的,还能有谁?
她嘴巴张得能吞下枚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