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了片刻,宁昭无奈地确定:这燕行有时候真不是个能讲理的人。
她沉着脸妥协:“成。”
燕行这才放开宁昭的手腕,领着众人上蜃龙顶,转身时凉飕飕的一眼,陆观棋不由缩了缩脖子,躲在宁昭后面,心说:这位的眼神、好似恨不得他死在底下。
一行人穿过金门封时,阴云已将月光吞没得干净,飘起淅淅沥沥的雨丝,飞溅在金墙之上‘嘶啦’一声碎成水渍,腐蚀性极强地在金门封上融化出一块丑陋的疤痕。
知道要布聚阴阵,试着关阴门,墨老城主苍老的手捂着脸,缓缓舒了一口气,才道:“向那两位说,阴气凝化成雨、我豁出这条性命金门封也只能至多撑一个时辰。”
陆观棋:“……”
作为唯一一个直面天宫符文的人,他隐约猜出这番情形究竟罪魁祸首是谁,满脸复杂地传完话,转身布阵。
待陆观棋走后,墨老城主放下手。
“爷爷!”
少女眼巴巴地守着他,心疼地望着那块阴雨烫出的疤痕。
墨老城主摸了摸墨笑笑的头,无悲无喜道:“笑笑,这是爷爷该还的。”
*
阵成时,燕行从箓城祠堂取了一只空碗。
宁昭浑身冷冻得僵硬,毫不客气地占了祠堂内唯一能坐的蒲团,没分毫坐相地双腿盘坐,手中端着一盏长明灯。
灯中,灵火占据了灯火原本的位置,静静在纸糊的灯壁内燃烧,散出暖融融的热意,逼退了指尖一点儿寒霜。
在她身旁是小无福,正蹲在宁昭脚边,窝成一小团,捧着自个儿空空荡荡的小金葫芦痛哭。
火光轻轻一晃,忽明忽灭,映在自己惨白如纸的脸,宁昭心知:她现在看上去应当有些可怕。
不仅仅是脸白得像死了三天三夜,更因长眉拧得更紧了,冷冷冲燕行问:“你在做什么?”
“你不看见了吗?”
燕行持剑不轻不重地随手划破了左手手腕,皮肉顿时翻卷,他将手悬在空碗上,一股殷红的血从腕间流了出来,滴滴答答,铺满了青瓷碧色的碗底。
直到落满小半碗,才点穴止血,取细布带紧紧缠在左腕上。
他淡淡道:“在取我的血。”
当燕行再度冲血碗召出一小团灵火,将小半碗血烧得只剩下一小滴。
灯中灵火又跳了两下。
那疯子端着碗,携满身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走来。
宁昭同样眉心狠跳了两下。
燕行把瓷碗递来,道:“含在口中,你作阵眼,我的精血帮你压阵。”
宁昭瞪着碗中炼得鲜红,如一颗红宝石的玩意儿,怒斥道:“这是另外的条件!”
就算炼得再好看、也改变不了它是血的事实!
燕行语气凉凉:“我以为这是最基本的,你如何能保证自己不会被阴气冲散神魂?含着、镇天宫,等会一旦我精血阳气消散,我们立即离开雾阴岭。”
宁昭:“……”
燕行又道:“你不喝,等下我就作壁上观,至于那些个邪祟,它们可巴不得你做无用功,好让仙门百家尽情把屎盆子往我们两身上扣。”
宁昭:“……”
“还是你觉得你那些个师弟师妹、能一朝顿悟,怒斩千万鬼?”
宁昭:“……”
燕行双手一摊,作收尾总结:“反正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能给仙门百家找点事干,先别想着怎么抓我蹲牢子,也还不错。”
这年头,人心不齐、队伍真不好带!
她恶狠狠地咬了咬牙,深深感受到作为一个光杆司令的无能狂怒。
“给我!”
这疯子都不怕放精血折损修为、她还怕喝了得什么疯病不成?!
宁昭将长明灯搁到一旁,视死如归地端起碗,仰头一口将这口精血含进嘴里。
燕行蹙着眉道:“不许吐。”
宁昭白了他一眼,喉间咕噜滚动了一下,令燕行厉声追问:“你咽下去了?”
“嗯哼。”
宁昭低低咕哝了一声,张口伸出舌尖,给他看了一眼,精血还好端端在舌间含着。
燕行这才松了眉,弯腰捡起将一旁的长明灯塞进她手中,又添了一些灵火,轻声说:“等我回来。”
下一刻,他已祭出刃上仍沾着剑主血的雪剑,步出祠堂外。
“切,最好死外边。”
舌尖的甜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宁昭低低骂了一句,忍了又忍,才压下翻涌的反胃感。
她正咒着,垂眸见长明灯里的灵火添得火气旺,火苗直冲出灯盏,轻轻掠过惨白的面颊,平添几分人气。探指进去一碰,这火认主,并不灼痛,焰尖温温柔柔地缠她指腹。
宁昭指尖随意拨动着灵火,伴随袖中几声地锁当啷响声,她并未抬起眼皮,只漫不经心道:“狐姬,帮我把阴门出来的鬼物杀完了,算我欠你一桩。”
顿了顿,宁昭又道:“如果他死了,你们这样办事不力的合作者,往后也不必再谈什么条件了,我信不过。”
“大王,得令。”
“定包您满意。”
身前一片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宁昭懒得看它们表演虚情假意,直到地面以自己为中心亮起灵纹,作为聚阴阵眼,浓重的阴气汹涌而来时,才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整个人如坠冰窟,只有掌中的长明灯与口中含的精血,渡来丝丝暖意。
宁昭半阖眸,因阴气入体,冷得人有些困倦。
迷离的眸光透过细长睫毛,落在火光中。
这一刹那,她仿佛与整片笼罩在雾阴岭上空的阴气合为一体,被不断同化,连视角都莫名其妙地宽广不少。
仿佛置身于金门封外。
宁昭混在恶鬼群中,借阴气视角当个旁观透明人。
一转头,就见无数蜂拥的恶鬼张牙舞爪,被狠狠辣了一波眼睛,突然间数根血线疾速射出,一搅,数不清的恶鬼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宁昭猛然转头看向血线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