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仙门百家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宁昭说完,静静立在祠堂门口前。
而箓城城民默默站在她身后,赫然一副狼狈为奸、护短到底的架势。
众人眼眶赤红地瞪着她,眼中满是迁怒。
“在讨回个公道之前、我们是不会离开箓城的!”
“你们休想包庇!”
他们愤愤不平地下了蜃龙顶。
“爷爷……”
墨笑笑走进祠堂,想看看墨老城主的伤势。
“你们走、你们都走!”
墨老城主发疯般翻着袖中的符箓,抽出一张拍在墨笑笑肩上,只听一声闷哼,墨笑笑倒飞出了祠堂,肩头轻轻颤动,强忍着剧烈的灼烧感,双眸包着两泡眼泪,挣扎着想要爬进去。
砰地一声,祠堂大门用力地合上。
“爷爷!你开门啊!”
大门被墨笑笑锤得砰砰作响,拳头用力到在门上留下一点血印。
“笑笑!”箓城城民赶忙拉住她,犹豫道:“我们也先走吧,城主他……让他冷静一会……”
“是啊,我们现在还活着呢,城主不会离我们而去的。”
箓城城民一番好说歹说,才将墨笑笑拦住,带下去好好商议对策,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下宁昭立在空空如也的蜃龙顶。
哦也不算……
自宁昭醒后,燕行除帮了句腔外,对这出闹剧并无兴趣,坐在蜃龙顶一览众山小的巨石上,双手抱臂,俯瞰着整座箓城。
当众人惊魂定下,一道道信标划破蜃雾往雾阴岭外飞时,他沉声提醒:“宁昭昭,我们什么时候走,有人传信出去了,仙门百家估计几天内就会到,到时候天罗地网,想走就走不了了。”
宁昭‘嗯’了一声,走到祠堂前。
轻轻敲了敲门。
“他们都走了。”
“……”
等了会,祠堂内一片寂静。
宁昭蹙起眉头:“真疯了?我还以为你在祠堂磕了五个头、是邀我辰时来见。”
只听一声长长的叹息。
祠堂门终于咯吱一声开了条缝。
大门打开,便见墨老城主颓靡不振地跪在祖宗牌位前,一盏盏长明灯橘黄火光落在身上,仿佛一尊忏悔的铜像。
他开口道:“两位,听说你们是邪祟,方才看来似乎还是邪祟之主。”
语气没有方才的大喜大悲,故作疯癫,而是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
宁昭耸了耸肩:“可以这么说。”
“……邪祟,也比某些冠冕堂皇的人好。”
墨老城主转过头,深深凝视着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人模样。
同样的火光落在自己眼中,只能被灰烬掩埋,可倒映在年轻人眼中,仿佛能点亮整个瞳孔,明如星辰。
光是站在这里,华美却腐朽的祠堂便与其格格不入。
“你们可曾读过《东行录》。”
他眼尾松松地垂着,眸子很黑,沉淀着沧桑,语气平静和蔼时仿佛一位邻家老人,闲来无事,考教年轻后生的功课。
宁昭点头:“读过。”
东海之外,云烟深处,有虚弥山,登山巅者,言可上达天听。
三千年前,妖族横行,人族生来聪慧却极弱小,沦为肉食。道祖率数位有志之土东行,经历无数磨难,终于抵达虚弥山,与天争命,略胜一筹,求得问道法,传于同行仙门百家先祖,斩四方妖王,立四座镇妖城慑妖于域外。
至此,海清河晏,十四州太平。
这本讲述道祖如何在群妖肆虐中开人间万世太平的书,十四州凡念书的基本都读过。
“这只是上部,还有下部。”
“《东行录二》扉页:天授人以天锁,不使世间有逆天,齐天之祸。”
墨老城主抬起眼皮,语气一转、咄咄逼人问。
“道祖道至尽头,苦求超脱不得,暮年老矣,不甘绝于人世,再扣虚弥山与天争命,欲求长生。你们觉得,天道这次应该如何作答?”
“应当拒绝。”
宁昭想都不想便答道:“道祖一扣虚弥山,为人族争命,天道有好生之德,故允之,此来却为私欲,若人人效仿,人人长生不灭,天地万物枯荣之序何在? ”
“对,但道祖一意孤行,遭拒后胆大包天,与天斗法,遭天道灭魂碎魄。并为惩戒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人族,故点化邪祟、为祸人间,仙门百家为稳固地位,将此录封禁!”
人间最苦,英雄末路,美人白头。
墨老城主轻轻叹了口气。
一晃三千年过。
这段历史早埋没于岁月的尘烟中,唯有仙门百家掌权人代代相传。
——这就是邪祟的由来。
宁照沉默片刻,她怎么也没想到,人族大患的邪祟竟是因此而生。
“可这与开九幽有何干系?我以为您支开旁人、是有何不能公之于众的机密。”
“因为道祖魂魄并未完全消散、反而生死之间明悟扉页所言!惊世一战、道祖竟明了道至尽头,人与寿比天齐、竟只需解开天生来授人的天锁!《天行录二》是道祖二扣虚弥山后所作!而天锁、就在只有魂魄才能抵达的九幽!”
天边一声白日惊雷凭空炸响,墨老城主声嘶力竭地说:“道祖著此书后仰天长笑、遁入九幽,一去三千年未归!世人不知九幽中的天锁究竟为何物、但难免心驰神往,既想与天同寿,又惧一去不回。终于,有人发现,咒怨开九幽,死魂归人间。”
话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低沉,情绪激昂到额角绷起一根根青筋,眼中密布着猩红的血丝。
“下去容易回来难,需要人间撕开一道连通九幽的口子才能归来,所以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们让箓城落得这个下场!他们、那些人面兽心的畜牲!他们亲自合谋害死了箓城所有人!我必须听他们的打开九幽才能让我的城民回来!”
墨老城主猛地起身拽住祠堂木柱一侧低垂的幔帐,用力扯下,幔帐后藏着一排崭新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