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陈夕照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对方听出来,愣了一会儿才回道,“没有,只是有点风寒,盛……盛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对面也没有再问:“昨天你帮我解决麻烦,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告诉我。”
“举手之劳,”陈夕照没指望因为这种小事收报酬,“但如果盛先生能在庭院再设计一事上多些配合,哪怕只是需求具体一些,也算是对我帮了大忙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庭院的事……应该有些误会,”他解释,“设计之初,负责这件事的助理问我大致的想法,我对这些东西既不了解也没有很高的要求,就随口说了句《孝亭杂录》里的庭院很不错,之后的事都是他去办的,只是隔段时间汇报一下进度,其实前段时间我也才搬进来,很多东西不太清楚细节。”
“啊,原来如此……”这个解释陈夕照听懂了,非常典型的“甲方一张嘴,乙方跑断腿”的案例,张嘴的甚至还不是甲方本人,立场不同导致的信息不畅,进展自然不可能顺畅,这样的问题也算常见。
“可能是我助理没有说清楚,我又不是很上心,对你们的工作造成麻烦我很抱歉。”这么一说,盛知樾也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陈夕照都自认是一名合格的打工人,既然已经知道甲方的需求方向,那就好办了,只是他提到的这本书没听说过。
“盛先生您稍等,我先记录一下。”
虽然这么说着,她却将界面切换至搜索引擎,输入《孝亭杂录》,很快跳出一段百科信息,只是一眼陈夕照就愣了——
这本书竟然和她有些关系。
书的作者是后业名士,名字很熟悉,是她东征前收的几位弟子其中之一。
在她死后入周朝为官,官拜丞相,谥孝亭侯。这本杂录就是他晚年的回忆录,其实没有什么内容,就是回忆早年跟着忠文侯陈熹学习的一些日常,一直回忆到后业灭亡。
因书中的一手好字,也因不曾涉及太多政事,这本杂录在周朝便广为流传,到了近代更是多了可供考据的史料性质。
至于盛知樾口中的庭院,说的便是陈熹当年的丞相府,说实话在其中并不占多少笔墨,只是陈熹每每出场都是在庭院之中,真要挖的话,也不是挖不出东西。
更何况,陈熹本人就在这儿,不过是把她最熟悉的地方画出来,说胸有成竹都有些谦虚了。
她这边正在看着百科,另一头盛知樾办公室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盛董……”秘长照常推门而入,却见里头的人反应和往常不一样。
盛知樾抬手虚虚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秘长见他一言不发认真聆听,以为是在进行什么非常重要的通话,识趣地关门离开。
殊不知电话那头根本就无人理睬。
良久,终于听见女声响起。
“久等了盛先生,我大概了解了您所说的风格,但有个疑问。”
“你说。”他回。
“为什么是《孝亭杂录》呢?”她问:“这并不是一本专讲中式庭院的书,为什么会对其中的庭院印象深刻?”
“……”
盛知樾又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我有一位故人,对那套庭院十分心仪。”
“呃……”陈夕照蓦然瞪大了双眼,“故,故人?”
“好了,关于庭院你如果还有其他问题,可以书面整理后发给我,我找个时间再回答。”盛知樾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多谈,他顿了顿,微微提声,“其实……”
其实什么,又没再继续往下说。
他刚才说什么?
故人心仪的庭院?哪位故人?
书里不是说,相府在周淼篡业之后就烧毁了吗?
他一个现代人,上哪儿去认识周朝之前的相府故人?难道……难道他也是从业朝穿越而来?
那相府最初就是为老师陈阅所建,后来老师故去相府便暂由她打理着。算上她自己,这座相府从始至终也只有两位“故人”。
如果盛知樾所言是真,那他极有可能……是她在大业相熟的人!
这个猜测让陈夕照惊出一身冷汗。
她很有一种刨根问底的冲动,但话到嘴边又觉得鲁莽,万一不是岂不反而暴露自己?就算他是,也可以再探探他的底细,不可冲动。
正在她思索找个什么借口再接近接近,以找到更多可以佐证猜测的证据时,就听他自己递了枕头过来。
“虽然这么说有些冒昧,但这个周末可能还得麻烦你再帮我一回。”
声音听起来无比平静。
陈夕照难掩笑意:“您说的是陪您回家吃饭的事吗?”
盛知樾:“这次可能没那么容易圆过去,不知道你哪天方便?”
陈夕照几乎是立刻回答:“我都可以,看您时间。”
还有比他从小长大的环境,更容易发现线索的地方吗?
“那后天下午三点,我来接你?”
“可以。”
“方便发个地址吗?”
“当然没问题!”
挂断电话,陈夕照立刻将住所地址发了过去。
深吸一口气,心口的阴霾因为这番谈话的结果一扫而空,离开的脚步规律而轻快。
同样松了一口气的,还有盛知樾。
他并不是一个爱说谎的人,事实上更多时候连话也不怎么说,昨天做出那样的举动也是被翁舒窈缠得实在烦闷。
这几年为了他的婚事,翁舒窈没少在他耳旁念叨,一年中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被她见缝插针地安排各种相亲,电话里张口闭口也是这回事。
昨天还算温和的,但两个月前那场纷争还历历在目,若他再继续拒绝下去,恐怕之后都是那种程度。
可无论有多勉强,也不能走到撕破脸这一步,所以只能这样一场假戏接着一场假戏地演下去,至于以后,过了这关再说吧。
若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就好了……
他捏着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