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薇特认为自己可以写一部传记,名字就叫做《我那废物但top癌的系统》。
废物是它自身很废物,top癌是它逼宿主拿top,对伊薇特的学业比她本人还操心。
虽然它有星图变更的数据,但坚决不让宿主写嗟来之文,反而积极鼓励伊薇特早点来图书馆写作业。
此处又是一桩悲伤事,综合课上,朗西德教授一布置了作业,消息灵通的奸商们就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不用去图书馆费力寻找,也不必使用别人翻烂了的旧书,只要九九八,只要九九八,星图带回家,团购有优惠,捆绑可打折!”
……
总之,伊薇特在系统的催促下来到了图书馆,捏着晶卡,用小指挡住上面那不看就不会伤感的余额,她走到底部的一座大门前,刷卡通行。
初至学院的第一个夜晚,她曾经站在集市中,遥遥向北望去,在朦胧夜色中远眺过这座宏伟的建筑,而白天再见,又是另一幅光景。
它的内部是大球套小球的结构,大球内壁和小球外壁之间的空间是外层,小球内部的空间则是新生暂时无法进入的内层。
通俗来讲,它像一个长成正球体的古怪鸡蛋,蛋白是图书馆的第一层,蛋黄则是第二层。
最奇异的是,这座图书馆没有明确的上下之分,四方的墙壁、最顶的天花板,和地板没有什么区别,矗立着一列一列高耸的书架,看起来就像一个球内部长满了倒刺。
就算走在“天花板”上,也是如履平地,毫无倒悬之感,手中之物更是自然地“向上掉落”,这种设计可以说是为了最大利用空间,但给人的感观更接近于炫技。
有赖于双球结构,身处外层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必担心他们的头顶正遥遥对着另一个人的头顶,而是抬眼就可以望见模拟星空的黑白穹顶。
圆穹上还布置了广阔无垠的法阵,以七芒星为基础阵型——因为真正的自然光会对某些特定的书造成损害,法师们嫌一本一本保护麻烦,干脆改变图书馆的环境,用法阵模拟自然光线,演绎出朝夕变化、春秋更替。
每隔一段距离,书架间就空出一片地,用来放置一块巨大的纯色水晶,与学生手中的晶卡相同,它也是炼金系魔能信息网络的一个子节点,可以和其他子节点交换信息。
只要把晶卡在它周围,就能短暂激活其上的索引法术,指引学生找到自己想要的书籍。
到这一步为止,伊薇特都进行得很顺利。
于是她来到了目标书架附近,这整一片区域放的都是与基础星图相关的理论书籍,可悲的是,偏偏没有她想要的旧版《星图一百六十八讲》。
明明晶卡上指出了此处还剩下一本旧版星图,可对应的两层书架上却空空如也。
伊薇特仰起头,看向最上一层的书架,肉眼告诉她书架上空空荡荡,某种更偏向灵性的直觉却鼓励她,去试一试、摸一摸,那里一定有古怪。
最后,是理智让她估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高——恐怕跳起来都摸不到吧?
视线移回下几层书架,怀疑是不是有人还书时放错了地方,她抽出了几本,确实都是新版的。
伊薇特有点认命,决定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凳子,再不成就当场自学一下风系法术。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了出来,毫不费力就从她踮脚也够不着的地方取出了书。
“你要找的是旧版的星图吗,在上面。”
伊薇特循声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白衣青年。
他神情沉静,眼上蒙着一段白绫,但无法掩去不似真人的美貌。
寻常人的外貌再优越,也会存在一点小小的缺陷,上唇略厚、下巴微方、两行眉毛不是完全对称……等等。
玉因为瑕疵而不完美,但人之美正是因为缺憾而生动、自然。
眼前这个人则不同,他更像是雕塑家精心创作的艺术品,每一处线条都精绝到极致,容貌完美得接近虚幻,反而显出冰冷无情的味道,是一种非人的、神性的美。
偏偏他的气质温柔宁和,眼上蒙着白绫,可可怜怜,没有视线……
嗯?看不见的人,却精准地取到了最高处的书?
乍一眼,伊薇特还以为这是个心灵系的法师,毕竟他们首席有把魅惑术、读心术弄到眼睛里的事迹,万一学生也大胆效仿,结果搞出了问题呢?
想到这里时,她还是玩笑的心态,而随着对方不疾不徐地取下高处的星图,微微低下头,将“视线”投到她所在的方向,伊薇特有点笑不出来了。
书架之间,青年长身玉立,新雪一般的长发松松束成马尾,柔顺垂落在白衣上。
离得太近了,明明哪也没有接触到,却有一种周身空间都被他侵占了的错觉。
静谧之中,彼此呼吸幽微可闻,模拟的夕日斜光,书籍的古旧气息,这一切的一切加起来,让伊薇特难得感到一点压迫感。
准确地说,她从这个白衣白发、白绫蒙眼的青年身上感知到某种极其压抑的气息,让人想到太阳被暮云夜色压落了最后一分光彩的那个时刻。
“你是今年的新生吧,为什么要找旧版的星图?”白衣青年将书递给她,语气平静,“这种东西,已经没用了吧?”
伊薇特心生微妙的不适,难以说清这种不适的来源,是太过贴近的距离?还是俯视的姿态?抑或是轻描淡写的问句?
毕竟对方好心帮她拿到了书,她于是礼节性地回了一句:“纵然新的命运已经铸就,旧日之事也仍然无法磨灭吧。”
但这句随口一扯的回答似乎触动了对方的某根神经,他拿着星图的手蓦地一松,书就落在了伊薇特怀里。
白衣青年用一种奇异的神情重复了她的后半句话:“——旧日之事无法磨灭。”
他的语气有如梦呓,绵缠着挥之不去的轻柔感,仿佛再重一点就会惊扰了谁的长梦。
“是的,你说得对,已经发生的,是无法更易的:那个人已如流星般离去。”
这句话的尾音还未落下,他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中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