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伊薇特埋头狂写万恶的课后作业。
虽然原话是“观察一下星图上哪些地方发生了变动”,但朗西德教授都布置作业下来了,显然不会是简单的“找不同”。
单单指出哪颗星星被撞了是不够的,还要结合星辰运转的规律,推断附近几道星轨的变动。
幸好星图上讲得很细,她用完一沓草稿纸,差不多就把需要的数据都算出来了。
至于后半本书上那些神秘学相关的内容,她虽然也看了看,但完全没考虑写到论文中去。
毕竟,他们还是新生,这份作业不会作过高的要求,点到为止就行,她也就算了四季星穹的主要变动,没有细化到十二月、三百三十六天上去。
伊薇特脑子里对这些东西全无印象,但是自学起来却是意外的顺利,堪称丝滑了,就算遇到什么难懂的地方,多看几遍,自然而然就会了。
有几次算出了数据,她怎么看怎么别扭,明明是同样的字符,偏偏觉得这几个更丑陋一些,最后忍不住提笔重算了一遍,毫不意外,果然是之前算错了。
简直就跟开了挂一样。
伊薇特:总算对我曾经是“传奇大法师”这件事有一点实感了呢。
原来除了疯狂尴尬与疯批下属,第一次穿越还能附送点好的东西,感动惹!
至于系统称之为“野兽的直觉”……
呵呵哒,心胸宽广的院长大人才不会生气呢,也绝对不可能把这件事记到小本本上去的!
夜色已经很沉了,远处高楼上还有渺远的灯火,可以想象,每一点亮光背后,都有一位把精力药水当饭吃的猛人。
伊薇特也困了,决定把论文主体放到明天写,反正最麻烦的数据她已经算出来了,剩下的就是串联成文章。
她甩了甩酸痛的手腕,把银光闪闪的羽毛笔收好——虽然她表示自己拿一摊位的货也没用,这辈子都用不完,白天里那位猛男学长还是坚持把他的镇店之宝送给了她。
然后灭掉固定在书桌上的玻璃花灯,这小别致长得还挺东西,花瓣纤薄美丽,原本是花蕊的地方换成了半透明的圆球,散发出温暖稳定的昏黄光芒。
它也是炼金产物,靠魔力驱动,随着使用者调整输入魔力的速度,灯的亮度也会有变化。
比起卖到外面的那些昂贵水晶吊灯,它的技术含量无疑要高多了,但学院也就这样随随便便装在每一个宿舍的书桌上。
伊薇特有时也会感觉矛盾,学院似乎在抠门与大方之间来回摇摆。
或许白天事太多,头一沾枕头,睡意就席卷而来,眼皮沉得像是坠了铅块。
迷迷糊糊中,一个念头飘过她心头: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设定。
今夜,伊薇特的梦境纷繁杂乱,就像五光十色的肥皂泡泡,等着她一个个闯入。
第一个梦,是她强行把弗里德里希扑倒在地,在人家白雪似的纯洁大翅膀上一阵乱摸,千挑万选,终于找出了最好看的一根天使羽毛。
然后……
然后拿去当模型,做了好多羽毛笔?
还包装成天使周边,大卖特卖,垄断了整个学院的市场?
第二个梦,是她把蔫蔫的蛇从高耸祭坛、熊熊烈火中救了下来,问蛇要不要来学院为我工作。
蛇嘶嘶吐信,说打工可以,但蛇只为最强者服务,而且你要给我发工资,不可以白嫖,也不许欠薪。
于是她后背一凉,反手把蛇挂回了火堆上?
这都什么鬼啊!
在梦与梦的罅隙之间,伊薇特迷迷糊糊地想道。
有这么夸张吗?我也没这么缺德吧?
意识昏昏沉沉地游荡,像喝了假酒一样,一头撞入了下一个梦境。
这是一个古古怪怪的肥皂泡,在外面感知时,它是黑漆漆、死沉沉的,偶尔泛起一线金光。
伊薇特闯进来后,却发现里面是眼熟的风景。
灰白的大地、血红的天空。
——正是她前几天一直做的那个怪梦。
每一梦都比上一梦清晰,这次更是从像素色块变成了真实可辨的景色。
一轮弯月,是凄婉的血色,才将天穹烟云映照得仿佛一泓血池,又如一座熊熊燃烧的枫叶林。
而灰白色……原来那并不是大地,是无穷无尽的白骨,从地平线的一头,绵延到另一头,它们列阵成军,正朝着一个方向行进。
亡灵们手中各自握着武器,甚至有的骷髅手中还举着法杖,眼中的幽蓝焰光也要更亮一分。
兽人的骨架明显更粗壮结实,头骨的差别最大,有的背后还垂着一根伶仃的尾巴骨。
精灵高挑纤细,里面出现骷髅法师的几率最大。
相比起来,人类倒没什么辨识点,胜在数量最多。
死灵军团的两翼还有数不尽的各色兵种,黑雾缭绕的夜魇骑士、矫健凶猛的异种狼兽、低空盘旋的巨无霸骨龙……
附在龙翼下飞行的秃鹫群眼中泛着不祥的红光,数量之多,几乎可以遮蔽天地。
伊薇特猜测它们视力不错,估计是侦察兵之类的角色。
……或许也可以兼职打扫一下战场。
比起这近乎无穷无尽的数量,亡灵军团过分的整齐划一更令人心生恐惧。
——不仅动作趋同,甚至连脚步踏地的声响、白骨碰撞的声响,全都被统合到了一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指挥着这支交响乐团,而这位指挥家又是如此专断独行,不容许有一丝错音出现。
伊薇特环视罢了,心里轻轻“哦呼”了一声,这才关注起自己的处境。
她正站在一条山道上,大约处于半山腰的位置,道旁是高大林木、零星花丛。
往下一看,这山上仿佛有什么亡灵克星,使得无尽的白骨军团丝毫不敢越界,远远就避让开来。
简直就是这白骨洪流中的砥柱山、分海剑。
而往上看,山顶云雾缭绕,隐约可以辨认出,这是一座白头的雪峰。
反正也没有别的路,往下走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