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蓝深陷进了一场诡谲的梦境。
涌动着,舞蹈着的彩色触手拧成一圈圈,模仿海浪的节奏起伏着,散发出一股怪味。色彩明艳的波浪上放逐着一只小船,她此刻正坐在船上。
班蓝清楚地知道她现在正在做梦,她只想赶紧醒来离开梦境:这里的颜色太过明亮,几乎要刺瞎她的双眼。
她眯着眼睛,努力去适应这让人头晕作呕的彩色大海。
好一会儿,终于能看清前方的路了。在被色彩污染的海面上,她看到了......一个纯白的点。不,不是点,是......是个窗子!
她一下兴奋起来:远处那扇纯白的窗很可能就是梦境的出口!她紧紧抓住舟上脆弱的方向杆,向那扇白窗驶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终于靠近了这扇窗,她激动万分,一脚踩上小船的边缘,努力伸手去够窗沿。
差一点点......差一点......碰到了!
她抓住了窗沿,踩着那艘小船,吃力地翻进窗子内。
好一阵寂静,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一片黑漆漆的。
班蓝揉着刚刚被污染的眼睛,流下了生理性泪水。窗子里分外安静,却叫她松了一口气。
这梦也该醒了吧?
等等,有什么声音。班蓝一下止住了动作,仔细去分辨。
那是水流拍打着水流,巨浪追逐着巨浪,涌动的轰隆声。
班蓝心里升起一阵莫大的恐惧,瞳孔不自觉收缩,手心脚心都冒出冷汗来。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她的身体却诚实地复刻了濒临死亡的恐惧。
这是什么......这是洪水吗?她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听到汹涌如雷的洪流正朝她冲过来。
她腿脚发软......逃,必须逃!
她想往反方向跑去,但此时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颤。喉头,鼻腔间不自觉地涌起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粘稠的,酸腐的。
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躬身欲呕。
巨浪翻涌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她的脊柱突然发出剧痛,就像被拦腰折断一样,一下让她惨叫出声。
近了,太近了。
她努力扶坐起来,剧痛之间闻到了洪流散发出的腥臭味,那种粘稠的液体已经漫上了她的腿脚,好像什么活物一样攀扯着她。她感受到脚踝沉沉的液体,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往下倒去,投入巨河的怀抱。
恍惚之间,她听到有谁在叫她。
“班蓝,班蓝。”
这声音......是那只怪鸟吗?
好像是的。
好熟悉的感觉。好像曾经在什么痛苦万分的境遇里,也是这个声音把她唤醒。
是什么时候呢?
班蓝想不起来,但精神好了许多。她感觉自己有点冷,浑身上下都剧痛无比,口腔里的恶臭仿佛吃掉了一百只死老鼠。她受够了这场莫名其妙的梦了。
醒来,醒来......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醒来。
她冥冥中直觉,如果被这洪流完全吞没,可能就再也回不去现实世界了,她不能被这条河杀死,她不能被杀死在梦里!
有什么办法,一定有解决办法的......
河,一切都是这条河......如果在被淹死之前就自杀,是不是就不算被杀死的?
灵光闪过,她马上徐徐吐出肺里的余气,双手扼住脖颈。
太痛苦了。
耳朵好像被塞进了头颅里,眼前是一片猩暗的黑。
肺,她的肺好疼......好像被人扯出了身体外,在刀割般的空气中起伏着,一下一下,越来越慢。求生的欲望让她忍不住想要张嘴吸气,但经络暴起的手却死死扼住柔软的脖颈。额角青筋鼓起,她开始不自觉地瞳孔上翻。
除了我,谁也不能杀死我自己。
这样一副诡异的场景,任谁来都会觉得这是个极度危险的精神病患者,还有严重的自我毁灭倾向。
只有班蓝自己知道,这是向死而生的不得已手段。她跪坐在水中,僵直着剧痛的背脊,不让这河水完全吞没自己。
一寸,又一寸。
水面慢慢上涨着。它好像在享受这个被吓呆了的猎物,正在慢吞吞地、充满恶意地品味着恐惧的感觉。终于,水漫上了她的口鼻处。
然而,这里已然没有任何气息进出。
一个死掉的躯壳,里面真正宝贵的灵魂早已逃之夭夭。
“轰——”本来平静的水面掀起滔天巨浪,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激怒了一样。班蓝留下的尸体很快被洪流迅速碾碎,恐怖的压强让她所有内脏器官都炸裂开来,全身的骨头咯吱咯吱地断碎,血水从已经变形的身体里弥漫出去。
很快,这个破布娃娃一样的身体被卷进了水流最深处,再不见影踪。
班蓝尚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
她还毙溺在窒息的痛苦中,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逃出来了,从那个可怖的梦境中逃出来了。
可以呼吸了,她要呼吸新鲜的空气,她要——
“啊——啊——”她猛地睁眼,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吸气声,贪婪地把空气塞进肺里。
“班蓝,你醒啦!”
昏暗的房间内,苔丝坐在床沿,端着一碗色泽诡异的汤药,旁边则是紧紧是那只怪鸟,正把脑袋伏在她手边。班蓝嘶哑的叫喊吓了苔丝一跳,她赶忙把班蓝扶起,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方便她更好地呼吸。
“怎么了你这是,做噩梦了吗?”
班蓝的脸色实在是惨白的不像话,她只顾着大口大口地吸气,没能回答苔丝的问题。
她十指紧紧扣着床单,无力地瘫靠在苔丝身上,浑身发抖,思绪开始混乱不清,几乎又要坠进那个可怕的梦境里。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漫长的深呼吸后,看她终于平静了一些,苔丝才温柔地抬起手里的汤药:“你在梦里哭了好一会儿了,快喝点补药,会好受一点。”她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