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生宜一株株看过去:“你这单接得不错。这应该是制作‘浮生’用的吧?深入寒山余脉,一个人去的?”
“您就说您需要这些药草么?”戚梧不接茬,“不要我可给别人啦。”
“你敢,”韩生宜瞪眼,“给了我的,就是我的。”
两人又寒暄了一刻钟。戚梧东拉西扯,不经意地问:“您觉得,一个人深入寒山余脉的人,如果不采药,可能是要干什么?”
“深入寒山余脉不采药?”韩长老皱眉,“吃饱了撑的?就是打猎,惜命点的也不会没事跑寒山余脉去,想要奇珍异兽拍卖会也可以买,队伍都不组一个,跑寒山送命干什么。”
“说不定我有一天也不采药,就是跑进去玩呢?”戚梧开玩笑说。
“胡子掉光了你也不会这么干。”韩长老捋了捋跟了他几十年的胡子。
“您的胡子还是自个儿留着吧,”戚梧笑着说,“拔光了给我也不够我做把拂尘呢。”
韩生宜乐了:“你这臭小子。我要做把拂尘出来,一定第一时间扭断你的脖子。”
寒山,杂务司。
戚梧从韩长老那里出来,又拜访了几位私交甚好的弟子,紧接着来了主峰。主峰山道上,半山腰是演武场,再往上就是杂务司。
“姓商的人?”轮值弟子翻起各宗名册,“各大宗门近年都没有商姓灵修出现。”
“散修名册呢?”戚梧问。
“二十年内北地出名的散修里都没有商姓的厉害散修。南方的话……名册数量有限,记载的几位厉害散修都不姓商。戚师兄,我找不到了。”
戚梧看了看有点沮丧的轮值弟子,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笑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偶然想起来,便问一问。”
太奇怪了。戚梧回想起山洞里那个人。那人看外形,根本没比自己大几岁。难不成他从小被某位山中高人收养,在山里长大的?
顾南凉是饿醒的。
她困饿交加昏过去后,如今一下子饿醒,发现自己已经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穿着一身有些宽大的裙装,躺在塌上。
塌前放了把椅子,椅背向床,一个人面向椅背坐着,两只脚贴着椅背交叉,双手交叠趴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睡得正香。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人头低着一点一点,看不太清容貌,发髻下方只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手腕上有一串金色的铃铛。
她愣了会儿,挪到床边,打算先下床。床塌边上已经摆了一双崭新鞋子,她小心翼翼地伸脚进去——稍微有点儿大了,但能穿。
她脚落到地上本来悄无声息,屋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哎?你醒了啊,小四。”
小四?
顾南凉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抖,缺乏力气的身子顿时没站稳,一个身影瞬间出现在她身前,一把扶住了她:“哎呀哎呀,吓到你了,是我不好。”
眼前的姑娘笑靥如花,一身明艳的红衣在瞬移时轻轻飘起一角,稳稳地停在她身前,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你好呀,介绍一下,我是你的三师姐,常缨!你被我们掌门,也就是我爹,收进门下啦,他让我先带你在寒山好好休息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呀?听戚梧说你晕在山门前,你的家一定很远吧?”
顾南凉懵然转头,之前那把椅子上坐着休息的人已经不见踪影。她眨了眨眼睛,说出来的更像是自言自语:“我……我到了寒山?”
“对啊!”常缨连忙问,“哎,你出去干什么?你身体还很弱,还没吃东西呢……哎,你怎么哭了?”
顾南凉踉踉跄跄地走到殿外,常缨怕她摔了,只得一路跟着她,却见顾南凉走到门槛前停住,看着眼前一重重峰峦、云雾和楼阁,她脸上神情恍惚变幻,似喜似悲,最后抬手捂住了脸,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
“我……我叫顾…..南凉……”几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时,仿佛音节都有些破碎,“我……”
她突然顿住,剩余的眼泪好像突然被关了闸,只窝在眼眶里,眼前的山峦与楼阁便镀上晶莹的光芒。
我叫顾南凉。
我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