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夜的剑修弟子坐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长剑在怀,双臂环在一起,手虚搭在剑上,微闭着双眼假寐。戚梧走出木屋,往树上看了一眼,正迎上值班弟子猛然看过来的眼神,他于是对他微微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值班弟子下意识地要唤师兄,被戚梧轻轻摇头制止,便会意地闭上了嘴,有些好奇地看了这位戚师兄一眼,又重新闭上眼睛。戚梧平平地扫视了林间空地上的各处营帐,他在原地微顿了一会儿,选定了一个方向,便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他走得极轻,一路上没有惊动任何弟子,醒目的白衣就这样晃进夜色,丝毫不引人注目地消失进了林子里。
传音需要在宗门内部或者传讯双方距离较近、能感知对方大致方位,而信蝶需要双方都具备灵力,并且彼此记住对方灵力的气息才能发出。傅青吾许是疏忽了,春巡提前得仓促,顾南凉还没完全入境,灵力薄弱,根本还没到能使用信蝶的地步,只能进行他人对顾南凉的单向传讯——而现在顾南凉自己没有主动找他们,戚梧也无法马上确定那位还未正式入门的小师妹现在在哪里。答应了师尊不要提前暴露小师妹,大张旗鼓地让所有人找一个名字实际还没进入外门弟子名册的未入境之人,这种事戚梧做不出,干脆决定先查探营地周围。
那位昏迷的驻守师兄受伤原因未明,他总觉得事出蹊跷,有必要多加留意。
他绕着林子走了几步,很快发现了自家宗门防御灵阵的痕迹。沿着还未被攻破的灵阵边缘,他把手轻轻抬起来,按在半空中。顺着手掌释放的灵气,灵阵边界所在处渐渐在夜幕中发出淡淡的微光。淡金色的光芒连成一片延绵的墙,一寸未退地把脚下这方土地划分在内。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夜风中,若是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在此,只会看到他一人站立,微低着头,抬起的手似乎扶着什么,保持着沉思的状态。过了一小会儿,他抬起头,目光锁定一个方向,手虚扶着身旁的光幕,往前走了过去。
他不是专精法阵的灵修,只能凭借粗糙的灵力感应,感知到这片灵阵某一个方向似乎布防有被冲击的痕迹——因为灵气紊乱,一直在波动。那个方向似乎也与白日他们发现驻守师兄的位置相符。
但他只能粗糙地感知方向,并不知道灵阵有问题的位置有多远。他们这支队伍里碰巧也没有这方面的灵修。如若昏迷的驻守师兄能醒过来,或许能给出些有效的信息。现在……
戚梧他回头看了被林木掩盖下的那片林间空地,到底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眼前明晃晃的疑团在心头悬着,他觉得自己没那个耐心等明天大部队都往那个方向去。或许这是魔族的陷阱呢?那他不接近,隔着距离先看看也未尝不可。
好奇心一旦升起是死活压不下来的。他收敛全身气息迅速潜行,手指紧紧贴在冰凉的剑鞘上,不消片刻,他便感觉那片灵气紊乱的地方离自己越来越近,隐约之间,他似乎听见了猛兽的嘶吼。两种不同颜色的灵气在半空中交织闪烁,把那方空间照得忽亮忽暗。
穿过两片树丛之间,他刚迈出半只脚,瞥见前方的情景,身子迅速遏住前冲的趋势,往后轻巧地一收,闭气敛神,安安静静地当起了看客。然而他心下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原不过是一只灵兽和一只魔兽在这灵阵边缘争斗啊。
寒山山脉里不是所有地方都有灵阵相护,有魔活动也有人活动,灵气与魔气常年来来去去,兽类沾染点什么发生转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当然这是后天灵兽与后天魔兽。他只小小地失望了片刻,很快表情便凝重了起来:前方这两只实力强大不说,打起架来能自然调动四周气流,灵气与魔气自动归属,显然是一只先天灵兽与一只先天魔兽。怪不得连灵阵都被波及了,显然是城门失火后被殃及的池鱼。
“一山不容二虎。”这地方有什么,让两只先天兽类聚到一块大打出手?
两只打得不可开交的兽类突然双双停了下来,目光警惕地看向戚梧对面的方向。
黑漆漆一片的林子里,迎面走来的人若有所感地偏过头,对上了这两只巨大的猛兽们凶狠又忌惮的眼神。
这人淡漠地瞥了它们一眼,收回目光便要赶路。然而他走的方向不知触动了兽物们的哪根弦,两只灵智已开的兽类彼此对视了一眼,忽然一同对着那人扑了上去。
剑穿过身体的闷声响起,前面那只老虎反应不及,半只前爪被一剑斩断,霎时鲜血淋漓,它痛得剧烈地吼了一声,拍向小小人类的爪子偏了一下,那人轻灵地往旁边一移,足尖一点飞身上树,老虎的爪子拍在地上,把地面拍凹了个坑。后面那只灵猫痛击临时盟友,扑向人类时见状临时变道,故意在这只倒地的肉垫上踩了一把,轻捷而迅速地袭向树上的人类——就像一个无声无息的幽灵。
它的爪子拍过去时,却被男人横剑挡住了。
灵猫敏捷有余,劲力不足,那一剑横挡,它被剑风扫到,落回了地上,剑身传来极大的震荡,把它整只猫震软了,正压在刚起来的老虎脸上。这只灵猫已成年而老虎还是半大的幼崽,于是两只体型差距尚未拉开云泥之别的兽类玩起了叠叠乐,虎崽子给灵猫怼脸砸懵了,晕回了地上。
等灵猫回过神来,这男人已经收了剑,安安静静地要走,灵猫吃软不吃硬,不甘心地喵了一声,溜进了林子里。只留下那只被砸懵又断爪的小老虎,仍晕在地上没动。
还未散去的灵气光晕照亮了他半边脸,男人的目光没有什么温度,凉凉地扫了戚梧这边一眼。对视的刹那,戚梧突然认出了这个人。
于是在他转身要走的瞬间,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让他突然出声:“商不器?”
苍鸠护主,自动出鞘。一把剑破空而来,直取他咽喉,却在他身前一尺骤然停住,适才挡飞了一只灵猫的剑,就这么卸了力,被护主的苍鸠“当”地撞出去。
那把不知名的剑还躺在地上。商不器已经走到他跟前,脸上没什么波动,却微微偏了眼神:“刚刚没有认出是你。”
“没有关系,”戚梧笑了笑,“这么短的时间能再次见到商兄,我也有些惊喜。不过商兄为何会在此处?”
“找人。”
“实不相瞒,”戚梧顿了顿,微笑着说,“此处是我寒山春巡地界,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