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柳云早就做好充当马前卒的准备了,过去她甚至常常在想,说不定哪天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大人物之间的纷争随时可能殃及无辜,而她就是其中一个不幸遭殃者。所以她早有觉悟,但仍安分守己踏踏实实过日子,至少在活着的时候要好好活着。
眼下她迫于无奈地站到这个论理来说怎么也不该轮到她的展台上,身系无数明暗交杂的阴恻目光,以及纪元徽惶惶不安的关注,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
她从不觉得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她去死,无论是从前无一人善待她,还是如今已有过爱她护她之人,她都不想死了算了,或是觉得死也值了。无论命运将她置于何地,她都只想活,绝不想死。
可当她看到随后上台来的人时,她慌了。
东暗?
白虎门玄霜堂堂主东暗?
非她自辱,只是她心里不可扼制地浮出那句老话:杀鸡焉用牛刀!
东暗双眉斜飞,两眼透着狠厉,似还藏有一股怒火,赫然一副欲将她碎尸万段的样子。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与你结下仇怨的是纪玢誉跟井梧,我可不曾有过任何参与,能不能别把愤恨的火焰转嫁到我身上啊喂!
柳云心内叫苦不迭,东暗只冷冷道:“出手吧。”
柳云本还在想就算她先出手也占不到丁点便宜倒不如放弃进攻、严防死守,哪知东暗已然一个闪跃飞至半空对准她脑门就是极其凶狠的一拳。
所以他这是告诉她要出手的意思,而不是让她先行出手,还是他连对付她这么一个仅仅识得些拳脚功夫的弱女子都要用上兵不厌诈这一招。
柳云侧身闪躲,却被他回身一脚踢中后背,双方实力悬殊太大,她根本连一招都扛不住,当即被打趴在地,口吐鲜血。
“云儿!”纪元徽即刻便要冲上去,却被一人拦住。
不先交钱绝不允许上台。
因这一延误,东暗抬腿又是一脚踩在柳云背上,柳云惨叫一声再吐了口血。纪元徽顾不上掏钱直想冲过去保护柳云,可拦他之人看似庸常,实则武功深不可测,他每招每式都被化解,硬闯根本行不通。
眼看东暗就要一掌击碎柳云的后脑壳,井梧飞身而至,丢给那人一沓银票再一闪身去到柳云身旁,抬手一拳挡下东暗一掌,随后一个跨步站到柳云跟前,与东暗对峙。
他丢给那人的银票共计一千两,所以纪元徽也得以上台,他吓得魂飞天外,抱起柳云捧着她的脸,鲜红的血液自他指间淌过,仿佛无数根细小的尖针扎进他的皮肉,曾有过的刺痛叫他生不如死。
“云儿…云儿…”他无力地呼唤,心中唯有痛恨自己无能无用,眼睁睁看她受此重伤却阻拦不及。
“对不起…”
没能保护好你。
另一厢,井梧和东暗正在酣斗,井梧为避免纪元徽受到波及,身法受限,暂时只能和东暗打成平手。
柳云虚弱道:“能不能先…带我…下去?”
纪元徽这才清醒稍许,将她拦腰抱起回到了雅厢。纪玢誉二话不说往柳云嘴里塞了颗药丸,继而为她输送内力。
柳云只觉得似有一股暖流在体内运行,所过之处如万物复苏般新生,怪不得纪元徽的伤能好得这么快,原是有他在背后相助。
台上井梧气场全开,没了限制他便可以将一身武艺发挥到极致,东暗进攻的角度极尽刁钻,可都未能伤他半分,反而被他瞄准破绽,一招致胜。
似是为了给柳云出气,井梧打败东暗后并不收手,一拳结结实实地捶在他胸膛上,又是一脚后踢于他腹部,再是一掌震碎了他肩骨,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当下便有人拊掌叫好。
在势必会得罪白虎门的情况下,公然给朱雀门的人叫好,此人身份一定不简单。
柳云当然知道井梧这么做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朱雀门为了纪玢誉,即便是为了纪元徽为了阿猫阿狗也不可能是为了她。
纪玢誉确保柳云性命无虞之后便收回了手,尽管柳云仍痛得要死,他也不多看一眼,只望向展台。
东暗恼恨地盯着井梧,然而技不如人,奈何不得便只有咬牙切齿在心里咒骂罢了。
先前那美艳女子再度上台,将装有灵蜓锁的紫金木匣交给井梧,另有人扶了东暗下去。
井梧归来,将木匣放到桌上。
纪玢誉亲手打开来看了看:“确是宝物。”
井梧仅是一瞥,未置一词。
柳云只觉得这两人漫不经心的样子十分欠抽,一千五百两都不值当眨巴眨巴眼,说丢就丢了,这什么灵蜓锁也不知是否物有所值。
“给你了。”纪玢誉气定神闲道。
柳云眼风扫了个来回,犹疑地指了指自己,不确定道:“是要…给我?”
纪玢誉把玩了一下茶杯:“嗯。”
柳云从难以置信到欣喜若狂只用了三秒,忙把紫金木匣推向自己:“宗主恩威并施真是叫属下感激不尽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这辈子都未曾拥有过这么好的东西。
纪玢誉目光灼灼瞄了她一眼,柳云不禁脊背一缩,伤痛得倒吸凉气。
纪元徽忙道:“没事吧?”
柳云苦着脸道:“没事。”
接下来美艳女子亮出的宝物是一柄剑,通体成青灰色,剑柄上刻有一条盘旋而上的青龙,气势磅礴、威风凛凛,故称之为青龙剑。
纪玢誉淡淡道:“徽儿也该有一把防身之剑了。”
井梧二话不说地站起身来,纪元徽却道:“不必麻烦了,我剑术不精,得之也无用武之地,随身携带反是累赘。”
纪玢誉微微敛眉,柳云插空道:“不精才要多练,我看那把剑挺适合少主的。”
纪元徽看了看她,又望向那把剑,怎么看那也就是一把不甚出众的宝剑。
柳云抿了抿唇道:“当然少主见多识广,看不上那把剑也在情理之中,只当属下没说便是。”
纪元徽低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云微笑:“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