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下学期,距离高考还剩100天,朝辉十四中学为高三全体学生举办“成人礼”,校长订了两大车玫瑰,高三学子每人都会分到一朵。
运送玫瑰的卡车上贴了一条横幅,红底白字写着:
“高考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漫漫路尽,终迎花开,愿你们的人生如这玫瑰一般芬芳馥郁。”
分玫瑰花的那个下午,天被烧红了半边,白墙被染上了橙黄,流动的人影都被拓上一道耀眼的光。汗水晕湿了鬓角,风在廊道内涌动,敲打着教室的窗,吹拂着比六磅十五便士还要昂贵的校服。
景小满和陆沉逍趴在栏杆上聊天,楼上的同学在抢夺多余的玫瑰,肆意的哄闹声传遍至所有的教室。
“他们真的好吵啊!”景小满笑弯了眼,伸出头往楼上看去。
“压抑太久了,玫瑰要是会武力,铁定踹飞他们!”陆沉逍也探出半截身子往上看。
只见几只手扭打在一起,玫瑰花在粗劣的挤压动作下掉落几片花瓣。
其中一位男生突然大喊,“靠!花要散了!别抢了!就多这么一朵,别抢了!”
狂豪的少年也知爱惜玫瑰。
几个人都松了手,那枝略显残败的玫瑰瞬间往下掉。
陆沉逍伸手接住了坠落的那枝玫瑰,他立刻将花递给了景小满,“是你的了!”
景小满手还未抬起,陆沉逍直接将花塞进了她的手中。
“拿好了,五点半了,吃饭去了。”
他转身离开,随着熙攘的人流顺梯而下。她拿着玫瑰立在被金光照耀的地板上,看着夕阳消失在他的肩头。
刚刚,视线碰撞不过两秒,云海就翻腾成了绛色,玫瑰的花香愈加浓烈,她一只手捂着半边羞红的脸,二月底的风怎么可以这么热啊!
一直到高三毕业,景小满在父母的干预下,报了省内一本重点学校,南杭艺术大学。陆沉逍成绩优异,考上了某头部211,去了莱东市念大学。
两人联系虽然紧密,但陆沉逍寒暑假一直都在实习,很少回南杭,大二的时候,他加入了一个师兄的工作室,日常也变得忙碌起来。大学四年里,俩人只偶然在超市、市政公园和体育中心碰到过三次。
大三上学期临近期末的时候,陆沉逍寒假又要去津北市实习,景小满便放弃了去莱东市旅游的想法。
后来,新年夜的钟声敲响,在互送完新年祝福后,景小满又给陆沉逍发送了消息。
景小满:等毕业的时候,我想去莱东那边旅游,从没去过呢,我室友也想去,你那时该有空了吧,给当导游行不!
陆沉逍:行啊。前提是你单身,要是你脱单了,我不就给你们当导游了。
景小满:我还想这么对你说呢,你脱单了提前通知我,我就不找你了,避嫌!
陆沉逍:估计毕业前是脱不了单!你就不一定了吧,你一直都很受欢迎,追求者众多啊,没想着找一个?
景小满:不找,话就撂这了 。都大三了,该脱单的早都脱单了,没脱单的估计也忙着考研考公找工作实习了,现在是规划未来的重要时期,脱单估计悬。
陆沉逍:也是。未来不定,难谈感情。
……
“我说室友也想去,只是借口,是我想要多见你一面啊!去你在的城市。”
烟花和爆竹声响起,她的思念之语微如尘埃。
……
大四下学期,三月十三日,景小满毕设完成,买了车票单独去了莱东市。她想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和他聊聊天,看看风景。
两座城市,相距950多公里,票价418元,高铁全程4小时59分。
下了车站,在公交站台等车的时候,她刷新了一下朋友圈,陆沉逍脱单了……
——文案:终于遇见了很坚定的人,未来是全新的风景。
那一时间,看着动态底下,越来越多同学的祝福评论与点赞,她全身失去知觉,双手颤抖,背脊塌了下去,像半弓的虾米,贴在冰冷的玻璃背板上,心脏抽痛的难受。
明明一个星期前的动态,他说,终于闲下来了,很久没有在操场听歌散步了。
所以,时间的变化可真快啊。
去往大学城的公交已经到站,她没上车,只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
无尽的悲伤涌入心头,原来自己就是一个唱独角戏的小丑,原来暗恋的结局可以如此荒唐。
她从大一就规划去莱洲旅游这件事,到了大三,终于和陆沉逍说了。
期盼了那么久,一年多的等待,却在开春时节,等到了陆沉逍脱单的消息。
回程的票是凌晨3点半发车。
她一个人在高铁站等着,等了13个小时,没吃任何东西,在高铁站的广场,吹了好久的风。
她从来没觉得,三月份的天气那么冷过。
进站,她望着大屏,车次信息来回滚动切换,那么多趟列车,心的旅途在哪啊。
在回南杭的高铁上,景小满评论了陆沉逍:恭喜啊,要狠狠幸福!
她忆起自己那些可笑的行为,觉得一切真是糟糕透了。
而就在几个月前的新年夜,南杭又下雪了,她在雪地上写下了两个人的名字,像高二那一年一样。后来,雪下大了,掩盖了一切痕迹。
就像,没有人知道她热烈地爱着他。
她又忆起几年前高二的大雪周,朝辉十四中学暂时取消了几天的晚自习。
某天傍晚放学,陆沉逍团起一团雪,朝景小满的背部扔去,而后快速骑车逃走。
“陆沉逍!”她大喊一声,她的雪团没有追上他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冬季,城市的道路是没有积雪的。
等景小满追上他的时候,地上只有被踩硬实的裂冰。
“回去家!”他停车,冲她笑。
“我还没……”
“景小满,明年下雪,你打回来呗!”
少年留下一串笑声,扬长而去。
车子已经消失在转角,只剩余音在耳边回荡,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