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队车马路过潮湿的燕地,来到绝漠中的绿洲——东极。
这个天底下最东边的地方,罕见地成了一片辽阔的沙漠。
白小鹞隐在队伍中间,厚重的盔甲将她窄窄的肩膀充实地毫无破绽。
她知道哥哥就在车队最前方,而且已经开始狐疑地在她身上打量起来。
来之前她缠了哥哥好久,可哥哥就是不同意她跟来。
说什么朝贡这种事又要抛头露面又得低头附臣,本就已失北溟皇室的脸面,她身为北溟的公主,就该要老实呆在北溟。
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顶着六月的太阳跟在队伍屁股后头。
天知道她的脚底这几日已经磨破多少处了。
不知又走了多久,这支长若游龙的队伍骤然停下。
小鹞远远地瞧见最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的哥哥被一辆玄色轿撵给拦住。
东极以玄色为尊,里面保不准是哪个皇亲贵族来迎他们的。
白小鹞偷偷溜到前方去,只见那旁边的随侍只略略掀起一角轿撵的帘幕。
连个脸都不露,这是让人看他家主子的玉足吗?白小鹞默默吐槽。
随后便见那侍从说了些什么,哥哥听后立即下马稽首。
不多时,哥哥居然下令掸开两路,给那马车让行。
一队车马纵长数里地,又得声势浩大的给一个小小的轿撵让路,饶是训练有素的车马军官们也足足让了有两三刻钟。
白小鹞最看不惯这种做派,在北溟,王子王女自小受的教育便是戒骄戒躁,清检守己,不得做劳民伤财的事,哪里像这东极地?
她轻哼一声走到队伍最后方,撺掇后边儿的士兵将兜里的几个水罐子全打开来撒在地上。
不过几个踩踏,干燥的土路面便泥泞起来。
那玄轿的马儿脚底打滑,轿撵也跟着颠簸起来。
里边儿的人是个什么心情可想而知。
白小鹞被逗得原地直乐。
可连续的泥泞,终让车夫慌了。
他担心车轱辘彻底陷在某个土地不夯实的地方,手上的劲儿也没个把握了,时不时用地鞭笞马背,害那骏马发了狂似得往前冲过去。
几个弯弯绕绕都是疾驰前进,像一阵风似得。
周遭开始有人为他们担心起来。
小鹞也害怕自己闯下祸端,悄悄地跟在后头。
可轿撵最终还是失控撞在了一颗杉树下。
“糟了,糟了,这回哥哥当真不会放过我了。”
小鹞捂着眼睛不敢面对眼前的惨状。
还好他们的轿撵已经跑远了许多,哥哥的人暂时还没发现。
小鹞迅速脱掉一身沉重的盔甲,一溜烟似得跑了过去。
她一把掀开扬起漫天尘沙的轿撵帘子。
还没等到她想象中满腹便便、庸碌又好色的皇亲贵胄出现。
一只手就将她拖进了轿子。
那双手将她的嘴巴紧紧箍住。
她吃痛地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事物,却只看到一双修长的腿,分开在她的身体两侧。
好家伙,她这是让人给拽个满怀啊。
“别动,再动拧断你的脖子。”
头顶上传来那人低沉的威胁。
小鹞想点点头以示自己认怂,无奈却动不了,只能眨巴眨巴眼睛。
身后的人一下便察觉到了她的意思,随后便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将她的身体缓缓转向自己。
“你千万别让我看到你的样貌!”
小鹞死死闭着眼睛说道。
她只是来救人的,万一见到什么不该见的人或东西,被人惨遭灭口,那可冤大了。
对面的人似乎有些疑惑,半晌后才倏忽出手,掐住了小鹞的脖子。
“你别想耍什么诡计,睁眼。”
“咳咳咳,放手。”
小鹞一边捶打着他纹丝不动的手,一面被掐的两眼翻白,最后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眼前正斜倚着一个俊眉紧皱的美男。
面色虽然有些苍白羸弱,但气质尊贵。
且他的衣着,玄色的大氅上遍布繁琐云纹,里头一件石青色的缎面直襟。
一看便不是一般的权贵之子。
“那个,我是来救人的,你没事儿吧?”
小鹞见他虽然面上故作支撑,可手捂胸口迟迟不放下,觉得奇怪。
伸手去探了探他的脉象,摇了摇头道:
“好古怪的脉象,极细极麻,微弱如风中残烛,虽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病症,但你恐怕就要死了。”
那美男还未强撑到小鹞话毕,便疼的昏死过去。
一下倒在了她的面前。
“哎,你别死你别死,你要是死了,东极的人怪罪在我头上可如何是好啊。”
小鹞惊恐地将他从轿撵中拖出来,扒开他的衣服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身上倒没受什么伤,只是他的身体实在消瘦,整个胸膛都没有几两护心肉。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个子也有这么高,怎么这么瘦弱?你们东极皇帝不给你管饭吗?”
小鹞怕他死了,先割破了指尖渡了些鲛人血给他喝下。
哥哥千叮万嘱,让她不要在外面以鲛人身份示人。
可这皇帝的儿子快被她一时兴起给捉弄死了,事急从权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看了看四周无人,小鹞盘腿坐下,运足气力取出胸膛中的鲛珠,用她的鲛人之力为这个男人疗伤,直到她察觉到他的脉搏平稳有力后才停下。
綦连顼是被喉咙里的血腥味给呛醒的,小鹞听见他连连咳嗽了几声。
可明明还虚弱的不行,一睁眼仍立即阴鸷地扫了一眼周围,似乎在确认周围的安全。
小鹞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只好解释道:
“你的轿子翻了,我看你好像要死了,就把你拖出来了。”
对方则毫不在意地收拾着被她拨开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