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好了,我去吧。”海堂刚洗好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得很干。额发混着些清爽的薄荷味,慢悠悠地往下滴着水,雨潇猛地一回头,脸上一热,肩膀差点和男生的胸膛撞个正着。
“干什么?”她盯着他一瞬不瞬,海堂被看得莫名其妙,便从厨房门前绕到茶几边随手抓起了几张纸币,草草塞进兜里作势就准备要出门。
“哎——”雨潇这才反应过来,她匆匆朝穗摘的方向投去一瞥,对方自然回以鼓励,于是女生也不再犹豫什么,小跑去玄关趿上凉鞋便急吼吼地跟到了海堂边上。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发生在转瞬间,因而哪怕真要追问雨潇究竟为什么非要跟着海堂出门她也并不能给出什么值得一提的回答。
而男生瞥瞥突然在自己余光里冒出的脑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这样问了。
“你跟来干嘛?”
他眼睛一横,看到某人头顶的呆毛肉眼可见地畏缩起来。
海堂了然,知道这是在表达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理亏呢。
“回去吧,外面热。”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红灯前的斑马线停下脚步,“这事又用不着你一起。”
他想他可没矫情到去超市买个芥末都要女孩子陪着的地步,何况大热天的,何苦放着空调房间不呆一定要两个人都出门受热。
但也许男性与女性的脑回路不存在会有接通的那一天吧。雨潇跟着海堂一同停下了脚步,却恹恹地把头低得很低:
“我是不是还是跟着他们离开会比较好?”
一句话前言不搭后语,甚至海堂薰还花费了不少力气才想明白对方话里的“他们”所指代的对象。
“什么意思?”他不禁蹙起眉,“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几秒间,沉默突然降临。
信号灯在不知不觉已经转成了绿色,然而海堂垂眸望着雨潇并没有动,任凭一起等候的其他行人从自己和女生身边纷纷路过。
“总觉得我好像太差劲了……并不太值得大家依靠啊……”雨潇说着,痛苦地把手指攥紧了自己的裙摆,声音几不可闻,“海堂君说实话,我是不是不够格做大家的‘家人’?”
“那么、如果我能把任何事都做得更好一些的话,我是不是还有可能……留下来?”
声音是抖的,而她并没有哭。
眼眶里隐隐约约似乎泛起了一层湿濡,但雨潇忍耐着,似乎想要证明自己能够从这一秒起就坚强起来一般。
她确实已经足够坚强了啊。
海堂指尖微动,心里早就被女生隐忍按捺的模样打动。
他的确不懂这只粉毛团子究竟要多坚强才能把所有与过去有关、不好又巨大的坏情绪全部归拢收纳到角落,可以让它们完完全全从自己“无忧无虑”的日常生活里消失。
但他至少能懂得——她的那些旧伤口是即便被藏起来了却还是一触就要剧烈疼痛的血口子。
触碰在胸口剜了一刀的血肉会有多疼?
海堂突然感到无力又疲惫。
想至此,他当然不会再要怪罪女生此刻过分敏感脆弱,不如说是他自己,为什么总是喜欢嘴硬说些不符合内心所想的逞强话?
他为什么偏偏这么不会说话?
什么她做不好、不需要、用不着——
“走吧。”
海堂手一偏,手掌熟练地包裹住了女生的手腕。
“你……知道芥末的货架在哪里吧?咳、我不擅长找东西。”
他不擅长说话。
可他想要守护好这只粉毛团子的念头,却从来都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