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论。
楚熙宁有些好奇地拿起观瞧。
楚玄度?
这名字……是前蒙楚氏末裔嫡子!
楚熙宁猛然低头,发觉自己身上竟着了一件玄色刻丝鹤氅,腰上还系着白玉镂雕的凤凰坠佩。
许是对前蒙爱的深沉,楚熙宁一眼便认出这是前蒙男子的服饰,而那坠佩上的凤凰图腾便是颍川楚氏的家纹。
凤翱于九天,择明主而降。
可惜明君难遇,小人不绝。
楚熙宁轻轻摩挲着坠佩,忍不住叹息。
她又四周看了一下,发现身处的小房子的确与科举时举子居住的号舍一般无二。
面前桌子上还有篇已经写好的策论,署名楚玄度。
楚熙宁沉默良久,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她使力很大,登时脸上便起了浮红。
疼……
既然疼的话……
她又沉默良久,还是没理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她大胆猜测,自己也许是穿越了。穿到了前蒙这位楚玄度身上。
楚玄度在历史上的记载也不多,但刚好有这段。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楚玄度便大着胆子参加科考,地方官便上报了朝廷。皇帝前些日子才说大赦天下。昔日有罪致死之人皆免其死罪。新君立威最忌朝令夕改。
后来他再为楚氏翻案,历史上就没了他的姓名。
也许是个短命鬼,但正史并没有记载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楚熙宁摸摸下巴,思肘接下来怎么办。好在策论已经写好了不必她费心。
时候不早了,大部分号舍已经燃了油灯。楚熙宁没点,她睡了。
总之楚玄度已经写好了策论,用不着她费心。
历史上楚玄度连中三元,他写的策论自是挑不出毛病。
以前楚熙宁睡觉前都要喝一杯茶,十几年的习惯一时打破还有些不习惯。
所以她做了个梦,像是噩梦。
梦里是漫天白毛雪,她坐在一阴冷的山洞里,面前燃着火堆。这火似乎没有温度,即使楚熙宁靠的极近也感受不到什么暖意。
眼角有些酸涩,也不知是被火烤的还是哭过。她看着旁边半靠在岩壁上面色灰败的男子。
男子此刻应是回光返照,猛然坐起死死拉住她的手,眼睛几乎要瞪了出来,他嗓音嘶哑悲怆:“阿宁,你一身系着我们一家七百一十四人的忠君之心。你要剖开来给陛下看,你要让天下人知我楚氏满门皆是蒙冤而死!”
“阿宁,你定要让他们看看你,看看我们楚氏满门英魂!”
楚熙宁额间沁出些细密的汗珠,梦里那男子……是谁?
猛然惊醒,楚熙宁只觉一阵心悸。
怎么回事?
会试需考三场,每场三日。今日是最后一场的最后一日。
楚熙宁有些懵懂地跟着大批举子出了贡院。
她有些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
虽经常从画卷、文字里窥见过前蒙片刻繁华,但终究与置身其间有所不同。
直到金鸦西沉,华灯初上。
前蒙有宵禁,如今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零零星星还有几个商贩。
她稀里糊涂地就走到一处客栈。
仰头看着酒幌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伙计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楚公子回来了!您的房间我们都打扫好了,需要为您备水、备饭么?”
此人粗布麻衣,还鞠着腰、堆着笑,该是客栈伙计。
略思索片刻,楚熙宁便明白这客栈是楚玄度下榻的客栈。
她微颔首。
伙计立马吆喝着往店里跑。
前蒙京城在蜀中,这家客栈却是江南风韵。他记得楚玄度的故乡颍川是江南。
江南温柔水,却也能养出他这般矜骄坚韧的男子。
楚玄度抬手挑起编花竹帘,在门口略站片刻看了眼屋内才进去。
小酒楼很干净,也很热闹。
客栈掌柜的女儿扎着双丫髻拿着抹布满处跑,她不比桌子高多少,擦桌子只能跪在板凳上擦。
小姑娘长得玉雪可爱,食客也愿意逗她玩。
楚玄度进去后另有伙计迎上来招呼她:“楚公子您来这儿坐着!公子,今日来了新下杏花酿的酒……”
“楚哥哥!”小女孩扔下抹布跳下板凳,哒哒地朝楚玄度跑来。
“楚哥哥你回来了!”
寻常人家的小姑娘也没有大户人家那般被重重规矩压着长大,虽少了几分庄重但也难得活泼机灵。
眼前小姑娘就是如此。
“楚哥哥,酒是我帮着娘亲酿的,你一定要喝!”小姑娘仰头看着楚玄度,一副认真的模样。
“好。”楚玄度唇角酿出甜丝丝的笑意,她就近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对身旁的小二说:“取壶酒吧。”
“好勒!”小二一抖手腕将汗巾甩在肩膀上,高声吆喝一嗓子便往后去了。
坐下也没坐多久菜便上齐了,楚熙宁夹了筷子虾仁,心里默默想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副身子原主楚玄度如一颗流星,在前蒙本就不长的历史上绽放片刻的华光,又黯然离场。
甚至差点被史书遗忘。
她不理解,咬着筷子想既然穿越成个前蒙男子,干嘛不直接穿成桑津轩?
但转念一想要是她穿成桑津轩估计会很麻烦,毕竟人家是武将。
仔细算算桑津轩是楚玄度的表弟,那自己观察他应该会很方便。
想着楚熙宁忍不住笑了,这时的桑津轩还未发迹,应该能挖出更多不为人知的密辛。
她转头看向窗外。一天明月,半点萧瑟。
今虽如春,却无甚暖意,不必两三月前的冬日暖和多少。
柳树还未抽条,杏花也开得零零碎碎,空气里还凝着白气。
玄蒙似要落雪。
楚玄度将视线移回到饭桌上,慢条斯理地吃完后才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