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一过,感觉十月就没剩几天了,回来上班又调休,打工人们都分不清哪天是周几了。终于到了作息时间恢复正常的新周一,早会前罗晚意就吆喝:“同志们,宣布个大好事,咱们部门要扩大领土了,老大牵头,给我们盘了一个新办公室下来!”
大伙儿哗然,看来程万里关于部门扩张的宏图霸业加快进程了。
罗晚意等着嗡嗡的人声小下去,接着说:“今天所有不出去跑业务的同事都动起手来,帮行政部一起把我们的新营业室腾出来——就是那头那个闲置放水的屋子。”
原本打算一上午枯坐工位的打工人们一听就来了精神,干一干体力活还来劲一些。于是大家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撸起袖子就往外冲,瞬间全员到位。罗晚意全程坐镇指挥,推车拉满,肩扛手提,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这间屋子就几乎收拾出来了。
阮秋明徒手拎走最后两桶水,前门口的罗晚意看着他的背影,对一旁的边洛君说:“别看秋明那么瘦,他这身上全是肌肉,劲大着呢!”
芮雪缘闻声也看过去。阮秋明干活脱了外衣,背部流畅紧绷的线条透过薄薄的黑衬衫,在芮雪缘的视野里肆无忌惮地张扬。边洛君打趣说:“意姐,您这话说的,敢情您亲手摸过?”
罗晚意本能地回头张望,确保徐来不在现场,才怼了一下边洛君的手肘,压低了声音回道:“感受一下手臂上的肌肉还不行了?秋明又不是不让,他自豪着呢!”
正说着,阮秋明回来了,从后门进屋又查验一番,罗边两人做贼心虚地散了,只剩芮雪缘还站在前门。阮秋明看了一圈,从后门探身,正对着前门的芮雪缘,她也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同事们都下楼去吃饭了,走廊上也没有别人,他俩就这样一前一后相对而立,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正午的光影透过屋内的落地玻璃窗,些许投在两人身上。芮雪缘看着阮秋明棱角精美的脸庞半明半暗,温润与淡漠混杂的气质交织升腾,那双深邃的瞳仁里不知道藏了几层心绪。
芮雪缘也想知道阮秋明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如果她能够映在阮秋明眼中的话。
阮秋明之前从来没有好好凝视过芮雪缘,因为他打心底里觉得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芮雪缘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书生意气,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映射着她曾经所属的学术圈的印迹。阮秋明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圈子,他虽然也是正儿八经的一本毕业生,但是大学那四年在他的印象里剩下的只有上课睡觉、下课玩闹,还有疯狂的奔跑、华丽的跌倒。每门课都考过了,也没有延毕,但学术圈是什么行事作风、思维方式,据他所知,他一无所知。
在阮秋明过往的经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芮雪缘这一类选手,当芮雪缘毫无预兆地闯入他生活时,他一度怀疑这姑娘走错了片场。
相处下来,一晃两个月了,其实这一天是芮雪缘入司两个月整。阮秋明记不清芮雪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表露对他特别的好感,并且绵延不辍,他也似乎从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慢慢习惯。芮雪缘的感情足够纤毫毕露,可是阮秋明呢?
这世上的爱情不外乎两种:一见钟情,或是日久生情。阮秋明作为一个在短短二十七八年间谈过至少六次恋爱的高阶选手,已经看过太多风景,对于自己的秉性也自诩十分肯定,那就是:
就算真有日久生情,也绝对与我毫无干系。于我而言,只有一眼惹火,才会惹火上身。
人多力量大,新办公室这边,下午行政部收尾,其他同事都该干嘛干嘛去了。程万里过来逛了一圈,顺便问没出去跑客户的几个同事:“你们想留原屋还是去新屋?”
芮雪缘想也没想,当即举手:“留原屋!”
程万里皮笑肉不笑:“为啥啊?”
芮雪缘脊背有点发凉,小心地答道:“这边……有家的感觉。”
程万里继续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不置可否。有家的感觉能整出业绩来吗,你还真当公司是你家啊?
下午晚些时候,几个总监回来了,被叫到程万里办公室开领导层临时会议。开完会之后,命令直接传达到位:
点到名的立刻搬去新办公室。
芮雪缘还没来得及祈求一点运气,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跟徐来拓荒去。领导的决定是,所有以陌生电话为主要拓客方式的同事将作为移民奔赴新屋。
徐来半分拖沓也没有,搬着个纸箱子就过去了。芮雪缘站在后面,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外界的声音都隐匿无踪了。
阮秋明的座位空着,此时五点,跑客户的他还在外面一无所知。
芮雪缘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回到了高二文理分科的夏末秋初:
高一学年期末考试结束,那一个班的学生背上书包就走了。等到高二开学,文理分科,这个班的文科生直接迁出,他们回原班收拾东西的时候文理课表已经不同了,理科生都在操场上体育课。
两个教室之间,只不过隔了一方天井而已。远远望去,还是能依稀辨出那些熟悉的剪影。
若干年后,他们偶然想起,直到毕业,这两个教室的同学都没有来得及道过别。
被点到的同事们纷纷动了起来,芮雪缘被他们的脚步裹挟,向着新的方向流去。
这是一份多么别致的入职两个月贺礼。
从仲夏到金秋,芮雪缘自认为完全融入了职场大家庭,同事们待她的好,她都热烈地回应。傻白甜的“伪装”渐渐褪去,英姿飒爽的“真身”随之显露,这并没有成为她人际交往的阻碍,而是让她收获了更多友谊。可惜在攻阮秋明这块高地的问题上,她犹然没有实质性的阶段成果,有时她感觉自己毫无头绪,左冲右突,如囹圄困兽。
进展本就举步维艰,而这就要失去阵地了吗?她满心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芮雪缘没有多少家当,转移工位等同于拎包即走。她选了个能一眼看到门口的位置,个中原因无需赘述。坐定之后,她给阮秋明发了一条简讯:
哥哥以后不用见到我了,开心吧?
发完之后她就准备搁下手机,因为阮秋明早就不回她的消息了,相应地,她也很少再发消息过去了。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