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珇,出身名门,他的父亲季叔夜,在幽篁七贤中排名第一,却因不愿助纣为虐,被当今皇族,也就是曾经的前朝重臣程氏所杀。
所有人都以为,季言琰因为父亲的死,是不可能入朝为官的,可他偏偏就当了。
所有人都说他贪慕虚荣,败坏了父亲的名声,对其鄙夷之极。
但今日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如果季言琰真的是个贪图权势之人,绝不会这般冲撞皇帝与赵王。
不过羡瑢不想在这个时候过多表现。
皇帝本是个傻子,就算他醒了,也无法回答季言琰的质问。
至于她自己,只有逃出皇宫才是最重要的。在此之前,还是低调点,免得节外生枝。
现在唯一能站出来主持大局的,就是之前那名“众人皆跪,我独立”的赵王程子彜。
正想着,羡瑢眼角余光瞥见一名男子大步走来。
路过凤辇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侧头看了一眼,正好迎上了羡瑢探究的目光。
羡瑢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程子彝虽已年过四十,但皮肤仍保持得很好,身形挺拔,一看便知年轻时定是个练家子。他的眉毛浓密,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得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在原主的记忆中,羡瑢已经见过他一次,但今日亲眼所见,还是被这个野心勃勃的人所震撼。
但赵王只停顿了一瞬,与羡瑢对视一眼后,继续前行。
看着他腰间挂着的那把镶嵌着宝石的长剑,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羡瑢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这是给她递了什么的信号?还是在检查她的情况?
赵王没走几步,便走到了皇上的车驾前,直接与方才高声劝谏的季言珇相对。
赵王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傲然,“季侍郎,这好端端的,你是要做什么?
陛下这一次出来,也是有旧历的。而且,龙船只开了一天就折返了。何来奢靡之说?何来贪图享乐?又何谈对朝政不闻不问?”
羡瑢心中暗暗佩服。
果然,这位奸臣,心机深沉,手段高明,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季言珇话里最大的破绽给抓了个正着。
不过,这也让羡瑢意识到,季言珇应该不是一般人,不大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可若非如此,他为何要站出来得罪赵王?
季言珇面对赵王的质问,却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见过殿下。”他向赵王行了一礼,道,“季某虽是卑微之人,但这份谏言忠告,却是专为陛下准备的。就算是要受责罚,那也要由圣上下旨。
赵王身份尊贵,自不必理会下官,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就是训斥我,我也会立刻退场领罚。”
羡瑢的眼睛不自觉地亮了起来。
这个季言珇,还真是个人物。
即便是被赵王抓住了这个致命的破绽,他也能轻而易举的反击。
至此,羡瑢完全看穿了他的真实目的。
劝谏不是真的,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与程正渡见上一面,确认他的安全。
季言珇应该是看着原本要出发几天的龙船,突然发出急讯,需要立刻掉头返航,生怕这艘龙船是赵王谋害皇上的阴谋。
此时,羡瑢更想看一场好戏。
虽说是她打晕了皇帝,可只要她不开口,谁也查不出来。另外不管这两股势力如何争斗,她都插不上手。
这个时候,赵王应该比其他大臣更早知道龙船出了问题。他在龙船上安插了眼线,肯定会先派一艘小船去通知赵王。
他自有应对之法。
“呵呵,”赵王冷笑一声,语气陡然变得凌厉,“季大人,你的忠告不过是虚张声势,你是担心本王借龙船伤了陛下吗?”
“殿下言重了,微臣绝无此意,微臣只是想向陛下进谏而已。”季言珇哪里肯让赵王抓到把柄。
“不管是真是假,”赵王一甩衣袖,“本王对陛下和皇后的忠心,苍天作证。当然,陛下龙船突然折返,诸位臣子担心也是正常的。
不瞒你说,陛下临行前派人来报,说是在船上受了风寒,身体不适。眼下回宫,好生保养才是正事。尔等切莫耽搁陛下回程。”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羡瑢知道,羡瑢知道,赵王显然是不会真答应季言珇面圣的要求的。即便皇帝无恙,赵王也不想事事都给外臣面子。
至于季言琰,事情闹得这么大,在没有确定皇上没事之前,他是不会放弃的。
这突如其来的对峙停顿,就是他们在寻找对方破绽。
一直在看戏的羡瑢终于失去了耐心。
她是真的不想在这个破烂皇朝待下去了。她必须尽快弄清楚刺客的来历,尽快脱身。
她清了清嗓子,想要速战速决,便开口道:“两位爱卿,如此心系陛下安危,本宫听了,甚是动容。”
前面的人听到皇后娘娘的声音,立刻转过身,走到凤辇前,齐声道:“参见皇后娘娘!”
唯独赵王程子彝,只是略略欠身行礼。
隔着帘子,羡瑢懒懒的应了一声,“季侍中言语虽然莽撞了些,但一心社稷,且所言也是事实,若然不是圣上意外着风寒,此番龙船游玩,定是要几日的。
不过圣上龙体也无大碍,你们不必忧心,稍晚些本宫自会对圣上转述季侍中这一番谏言,定会做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季言珇一愣,但还是下意识的躬身应道:“臣下知错,冲撞圣驾,谢娘娘不罚之恩。”
抬头间,季言珇不由得多看了凤撵一眼。
只见随风轻摆的帷幔之中,一女子端坐其中,恍然间,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瞥到她脸颊的轮廓。如玉的雪肤上,一抹浅淡的腮红晕在其中,如桃花一般恬然温柔。
再想不到这般温柔的女子,竟然几句话就消解了他所有的攻势,叫他再难拒绝。
一旁的赵王听了也不觉起了些许疑惑。
不过对于阳羡瑢,他自忖十分了解,她这番话深了想,是一语中的。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