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彝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并没有理会正伸着脖子盯着他看的程正渡,对着门外喊道:“刘内侍,陛下醒来了,传御医进来伺候着!”
说完,他转身就走,甚至没有和程正渡打任何招呼,反倒是经过羡瑢近前时,算是客气些的拱手行了礼。
羡诩略略点头以示回应。
程子彜与程正渡的嫌恶与轻视,实在是不要太明显。
不多时,刘内侍便领着太医和一群宫人走了进来,见程正渡苏醒,刘内侍撩起衣摆快跑了几步上前服侍着。
其他宫人也都一股脑的跟了过去。
唯有那名太医,在与羡诩擦肩而过时,放缓了速度,躬身低声道:“皇后娘娘,陛下今夜定然会睡个好觉,王爷说娘娘要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
羡羡微微皱眉。
太医又快步走开,前去为程正渡诊治。
羡瑢在离开之前,莫名回头看了一眼被人群簇拥在中间的程正渡。
“啊,就是你,朕的话,你还没回答呢!”程正渡盯着羡瑢,满目天真,仿佛全然不了解杀人和灭族这两个词的残酷。
羡瑢目光不觉一动。
一抹昏黄的灯光正投在程正渡那张白皙的俊脸上,将他眼底的清澈与天真,映照得一览无余,在阴影绰绰,杀机四伏的殿宇之中,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突兀。
这一刻,羡瑢忽然感觉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残酷。
有人说,程正渡的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他的痴傻。可或许,在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的残酷的程正渡看来,他的愚蠢和单纯,是他惟一的幸运。
但是各人有各人的命,这一切都和羡瑢没有任何关系。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出这个充满了各种勾心斗角的王宫,她不需要怜悯,也不需要在意。
顿了一下,羡瑢朝着程正渡略略欠身施了礼,对他的问题选择彻底无视。
她很是威严,却也很是淡然地说道:“皇上才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臣妾就不叨扰了,明天再来请见。”
说完,她便要走出房间。
“什么?你等等!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呢!”程正渡等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顿时慌了神,就要去追,刘内侍连忙拉住他。
“陛下,陛下,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千万别受什么风寒了!”
其余宫人也都纷纷上前阻止。
羡瑢没有理会程正渡天真又不甘的眼神,径直离开了太极殿。
在绿欢的搀扶,羡瑢一路走到宫门门口,门外已经为她准备好了皇后銮驾,只等她起轿回宫。
羡瑢目光一转,看到后宫总管,陈念正站在凤辇旁边。
羡瑢沉声道:“陈管事,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宫中各处自然偷懒不得,你且派出人手,将前几日出过鬼神奇事的妃子都带到昭阳殿。”
听到这句话,陈管事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诺。”
羡瑢又道,“谢淑妃也受惊不少,尤其她宫中还损了人,也请到昭阳殿,本宫先要抚恤下她。”
“诺。”陈管事点头。
羡瑢绿欢的搀扶下,登上轿撵,一路悠悠荡荡的回到了昭阳殿。
稍稍梳洗,整理了一下仪容,又换上一身赤红色皇后常服,羡瑢在昭阳殿正殿大厅坐下。
不多时,办完所有事的陈总管便风尘仆仆的来求见。
走到大堂前,她对着羡瑢鞠了一躬,“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已经将谢淑妃与李才人、王美人都请来了。”
羡瑢半倚在凤椅上,单手支着头,懒懒道:“出事后,是她们派人跟你禀报的么?”
陈总管:“起初并不是,是不知哪里传出了些谣言,下官听闻觉得不祥,才打探到两宫妃嫔那里的。”
羡瑢掀动了下眼皮,“什么谣言?”
陈管事咬了咬牙,试探性的看了下羡瑢,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才开口道:“先是几处娘娘的御赐之物都变成了废后贾氏曾用过的旧物,后来又有人听到鬼魂在皇宫吟游,声音若隐若现,怎么也找不到源头。
那鬼魂游荡了几日,很多人都曾听到,它说的是什么‘龙游浅水,天地倒悬,妖鬼作祟。’”
羡瑢眉梢微动,冷笑一声,“无稽之谈。”
陈大掌柜顿时惊恐地闭上了嘴巴,不敢有任何举动。
羡瑢微微挺起腰杆,绿欢连忙端上一杯热茶。
抿了一口茶水后,羡瑢才幽幽道:“鬼神之事,无中生有,自不必理会。先请谢淑妃来坐坐吧。”
“诺。”
陈管事匆匆离去,没过多久,又把谢淑妃领了进来。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万安。”谢淑妃穿着一身粉色长袍,毕恭毕敬地对着羡瑢行礼。
羡慕抬眼打量着身姿窈窕,容色妍丽的谢淑妃,一道微不可察的冷芒,自她的眸子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