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就到这里吧,休息一下。”邵琛“啪嗒”搁下书,入眼是一团乱炸的黑毛。
萧初年生无可恋地埋首在书页中,七魂八魄都被折磨得飞了出来。
“唔...邵..先生,要不,你还是一剑杀了我吧...”那圆润的小脸蛋搁在桌面上,挤成了椭圆状,嘴里的话含含糊糊,气若游丝。
对面坐着的白衣人轻轻笑起来,支着下巴来回拨着那脑袋上乱飞的头发丝儿。
“刚刚讲的,都记住了么。”
“我...大概..”萧初年“咕咚”转过头,变成下巴搁在桌上,抬眸瞪着一双眼睛看他,瘪嘴出声,“你讲得太快了...没记住。”
“.......”
邵琛无语,盯着那双灵动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捂唇别开脸,低低骂了一句“...笨。”
“哈...我可都听见了。”萧初年耷拉着眼皮,“既然我笨,干脆别教我...”
“看来我要更努力教你才行。”邵琛打断她,指着纸上一个歪歪扭扭好似蚯蚓爬的“萧”字,笑眯眯出声,“不管是习字,还是温书,我会尽我所能。”
“......”
要不还是别尽你所能了,对大家都好。
萧初年腹诽几句,“呼啦”起身,“午膳快好了,我去小厨房看看。”
说完,小姑娘便撒腿逃了,一提到吃,连着那背影都隐隐泛起了兴奋,裙袂飞扬着消失在花丛中。
邵琛若有所思地目送她,直到徒留落花飞扬,什么都瞧不见了。
“初年...”
垂眸喃喃,他禁不住拿过那张只写了一个“萧”字的宣纸,提笔轻落。
颜筋柳骨的“初年”二字接在了那个歪扭的“萧”后。
三个字儿好似分了家,一点都不搭。
邵琛拧眉,几下将纸揉皱丢进纸篓,重新写了一张,才将心底泛上的不快压了下去。
萧初年去了很久还没回来,邵琛无聊起身,在书房中四处走动。
这里应该是萧初年专属的书房,处处凸显着主人的品味——精致奢华。
应是从小被宠到大,关于萧初年的一切,总是透着明艳与热烈。
无论是架上几盆丑怪丑怪的花卉,抑或角落那座巨大的香鼎,还是床边一张价值不菲的贵妃榻,雅而不俗,富丽雍容。
然而这样一个姑娘,却自掏腰包盖起社仓,赈民济贫。
思至此,邵琛唇边勾起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行至那面占了整整一面墙的偌大书架,上面也密密麻麻塞满了书,他随手抽出一本,写着《金匮要略》,是一本医书。
翻开几页,邵琛动作一顿,入眼是密密麻麻的注解。
他一看就知是萧初年的字迹,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又丑又可爱地汇杂在一起,他艰难盯着其中一行辨认,低低念出声,“病患安静不动则病轻,故语声寂然;若语声啾啾然小而悠长,为头中有病,因高声则震动头部,痛必愈甚,所以声不敢扬也...”
那些字好似长成了他完全不认识的样子,看得邵琛脑子发晕,他又从架上抽了几本,均是些小而密的字,恐怕只有萧初年本人能看懂。
除了医书,还有关于府邸建制,山水造景的许多书籍,光是被他看见的,便有如《营造法式》、《考工记》、《木经》等数十本,也均写了“萧初年式”的注解。
邵琛手里是一本《园制》,边边角角皆有些微卷泛黄了。他低头专心地翻着,忽而余光一闪,似有什么东西从书的最后一页掉了出来。
他低头捡起,那是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桑皮纸,摸起来脆弱绵软,好似稍微用力些,就能捻成粉末。
有细微墨迹从纸背渗透,他小心打开,眸光微闪。
“银粟飘飘降九宵,血色轻罗碎摺裙。”
寥寥一句,如青松般镌刻在小小的一方微黄上,无头无尾,似只是无心写下的一句诗,却被如此珍藏地夹进了书页之中。
“你在干什么!”
邵琛正在出神,没注意到萧初年已经回来了,手上一空,桑皮纸被她猛地抢了过去。
萧初年满脸通红,劈手夺了那本《园制》,将脆弱的纸张放回去。
“你怎么随便翻我的东西!”萧初年瞪着他,气得不轻。
“...抱歉。”邵琛无意识握紧了空无一物的掌心,“下次不会了。”
“看都看了,还说什么下一次?”萧初年一把推开他,将那些放得整齐的书又整了整,“...亏得你还为人师,竟如此不懂礼数。”
邵琛理亏,估摸着萧初年的气消得差不多了,才出声问,“那句诗...是谁写的?”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萧初年抱臂轻哼一声,扭头望着窗外。
邵琛抿抿唇,突然递给萧初年一方干净的手帕。
“干嘛!”萧初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嘴角,擦擦。”
萧初年一愣,一抹嘴角,擦下来一小块马蹄糕的渣子。
刚刚偷吃太急,没擦嘴。
萧初年的脸登时又红了,一把抢过帕子狠狠抹了几下,憋了半天的气“咻”得瘪了大半。
“桑皮纸,字迹苍劲...看来是哪个穷小子送你的诗?”邵琛不依不饶,非要知道那张纸的由来。
“你会不会说话?什么穷小子?”萧初年不满,“我救了他,他便送了我这句诗而已。那可是个长相俊朗的少年,怎么就成了你嘴里的穷小子了....”
“长相俊朗?”邵琛一顿,“跟我比呢。”
“什么跟你比...”萧初年古怪看他一眼,瞬间反应过来,“那...那肯定比你好看得多了!”
“......”
“干嘛臭着脸。”萧初年轻哼,“那可是个笑起来很漂亮的少年,遇到他也是很多年以前,现在肯定长得更漂亮了,正在哪里受人爱慕呢。”
“受人爱慕?谁。”邵琛拧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