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瑛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月底,一名才来了两日不到的女子大闹军营,吵着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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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胡瑛带着手下三十名新兵在飞虎营吃饭。
因她们人太少,之前胡瑛便在这营里跟他们搭伙,这几日红妆营陆续凑足三十人了,她们的伙房在筹备中,还没建好,便仍旧来飞虎营吃饭。
飞虎营大将不姓卫,胡瑛没见过,下面的人都叫他章将军。飞虎营的兵还算有军纪,虽然对红妆营姐妹很好奇,也只是偷偷打量。
晌午吃饭时,胡瑛就发现手下少了个人,她让郭金去找,吃到一半郭金风风火火跑来,见伙房里人多,对胡瑛附耳道:“那个女的在大营门口跟人吵起来了。”
郭金这边话音刚落,就有小兵跑来哈哈笑道:“红妆营有个女的在大营门口吵嚷着要回家,外面来接她的马车都来了,好像是她男人亲自来接的……”
胡瑛没再听下去,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踢开长凳,迈步往外走,走时凝目扫过房中众人,众人都噤了声。
“红妆营的,都跟上!”胡瑛沉声低吼,周边几桌的三十名新兵便立即起身,排成队列跟她走了。
伙房中还剩几百个男兵,见她们如此阵仗,静默了片刻,等她们走出了外面的院墙,才再次议论起来,不过没有方才那么明目张胆,只是窃窃私语罢了。
那带来消息的小兵对凑过来的几人低声说:“听说是跟男人吵了架才来参军,现在男人来哄,就要回去,守营的不放……”
去大营门口的路上,胡瑛已经了解了那女子的情况。她叫王梅,是所有新兵中唯一一个嫁了人的,是某户人家的妾室,在家不受宠,又被正室苛待才来参军的。
王梅来时哭个不停,胡瑛看了不喜,小阿俏等人倒是颇为同情。胡瑛为了安抚人心,稳定团队,展现红妆营欢迎所有自立女子的假象,把她收了。
“你训话的时候,她只知道哭,我就知道会出事儿。”郭金也皱眉道。
胡瑛冷着脸,眸光内敛,不透露想法。她身后三十人的队伍也是沉默肃然,看起来有点样子。
这是胡瑛努力了半个多月的结果,可不能因为一颗耗子屎给毁了。王梅她不打算要了,趁机稳定人心才是上策。
“将军,放我走吧,我家中还有不满周岁的孩子……”王梅见胡瑛来了就对她跪地求饶,双膝跪地,双手撑地,把两日来学的武礼忘到了九霄云外。
胡瑛对王梅的眼泪无动于衷。指着一个看起来面色沉稳,身后跟着一胖一瘦两个小弟的男子:“你——”
看戏被胡瑛点到的章月寒心中懵逼,脸上仍旧一派沉稳,缓缓站了出来。
胡瑛也没看他表情,清咳了一声说:“我刚来护国军,不熟悉军法,你给我讲讲,签了投军状不听从军令,意图擅自离营的人,该如何处置。”
围观的有飞虎营的兵,见自家将军被这样点出来,心中不平,刚想高调对将军行礼,章月寒暗中抬手止住,开口道:“罚银百两……”
章月寒的话刚开了个头,营门外来接王梅的那个男子脸色瞬时变了。
王梅见他变了脸,一时也哭不出来了。
“……或者打一百军棍。”章月寒说完,王梅的脸色彻底白了。
“不过军法外也有人情,若是有立功或情有可原可抵消部分,都看将军如何处置了。”胡瑛听了章月寒的话正想问王梅她是选给钱还是挨打,章月寒背后那瘦长的白净男子却站出来说。
章月寒用手肘顶了一下王骆,示意他收敛,王骆却不以为意,两人的小动作被胡瑛看在眼里,她转头冷冷瞥了他一眼,勾唇笑了一下。
胡瑛的目光淡若无物,似乎全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但又冷得如坠冰窖。那两人顿觉头皮发麻。
然胡瑛那样的眼神不过一瞬而逝,转而对王梅和她丈夫说话去了,眼里还有笑意。章月寒和王骆险些以为,方才胡瑛眼中那死神一般的目光不过是他们的错觉罢了。
“好,我念在你是初犯,且无知,我允你用军棍抵罚金,或是罚金抵部分军棍。”胡瑛抱拳体恤道,“至于要挨多少军棍,给多少罚金,你自己选,凑足一百就行了。”
王梅得了这人情,看向她丈夫。
那个男人身着锦衣,带来的马车也不错,但方才说到罚金的时候,明显为难了,倒不是因为他心疼钱,而是——
“我的钱都在那悍妇手里……好梅儿,我这里只有三十两,你……”
没等男人说完,王梅就哭了起来,这次是真的撕心裂肺。她看看男人看看胡瑛,军营是呆不下去了,只怪自己当初糊涂,怎么就把参军当儿戏了呢?
这传说中的一人参考便捞到状元名号的胡瑛,原来是这样一尊煞神。
最后王梅要死要活地把男人的钱搜刮尽了,还用他身上的佩饰抵了些,最后还是挨了三十军棍。
胡瑛好心,没让郭金和薛林动手,而是让几个有力的新兵打的,最后也打得她走不了路,被抬上的马车。
此事闹得有些大,胡瑛虽处理得当,卫鸣却抓住机会杀她的威风,他派个人来申斥了胡瑛一顿。那人是胡瑛的手下败将,说话间极尽讽刺,胡瑛却笑着受了。
倒是红妆营的女兵觉得憋屈,之后训练时卖力了几分。玉烟十三钗也吸取了教训,明白过来,她们红妆营不是什么人都能要的。
胡瑛次日便令人去渭阳张贴告示,说来红妆营签了投军状,不满半年要退军的,以逃兵论处。
逃兵那可是要杀头的。
告示还说明了红妆营军饷为每月五钱银子,升做军官者军饷按级递增。
告示盖了她自己的印信,又送到皇宫里,给齐钦盖了国玺才贴出去。
红妆营成立不到一月,频频闹出大事,渭阳城里的谈资倍增,这次的小妾退军事件一出,看热闹的总算看出胡瑛有两把刷子。
红妆营逐渐减少了人们对女子的轻视,也引起了真正有识有需要的人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