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旗原是高家的近卫。后来犯了错,被高家打发到了乡野。
高檀在乡野时,渐渐与他熟识,后来高檀回到湖阳,他也带上了肖旗。
肖旗此时应该还在湖阳做高恭的近卫,为何会出现在凉危城?
顾淼抬眼只见肖旗的身影拐进了一侧的巷道,她再顾不上排队买茶了,追随肖旗的身影而去。
巷道内亦有店铺与民居。
肖旗的步伐极快,他的背影穿过一众来往行人,愈发渺小。
顾淼原本打算低调行事,可她心中预感强烈,她不能在此时跟丢了肖旗,她于是转而疾步上前追去。
肖旗素来警觉,他察觉到了身后仿佛有人在跟着他。趁着将将与数人擦肩而过的功夫,他脚下陡然一转,转进了一旁的书铺。
顾淼的视线被前方几个路人遮挡了数息,再抬眼时,远处的肖旗已经不见了踪影。
巷道的左侧与右侧各有一间店铺,左边是胭脂铺,右边是书铺。
肖旗肯定是进了其中一间店铺。
顾淼加快了脚步,也转身进了书铺。
她刚一进门,目光便与店中的人相撞。
肖旗满含审视的目光望着她。他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横贯脸上的巨大刀疤,眼下还没有。
他看上去约莫二十来岁,目光如狼一般,狠戾,直直地望着她。
顾淼心头一跳,眼神却未闪躲。
二人对视片刻,肖旗的目光露出些许疑惑,他却没有出声,率先移开了目光。
书肆之中,唯有一条狭长的甬道。两人之间,隔了两三个驻足翻书的书生。
顾淼身着醒目的邺城军服,书肆来往的人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这位军爷?”书铺的老板走上前来,笑脸相迎道。
顾淼将转过脸,余光瞄见肖旗转身而走。
顾淼立刻去追,却被挡在中间的老板拦住了去处。
书肆老板笑道:“这位军爷,有何吩咐?”
顾淼皱了皱眉,拨开了挡在眼前的人影:“借过。”
如果她记得没错……
顾淼加快了脚步,穿过堆满竹简的甬道,面前横放数排书架,再一转身,便是另一扇小门。
对的,这条街市上的铺子多有后门。
顾淼望着前路,肖旗的背影不见,可她的脑中忽然想到了一处去处。
她曾经和高檀去过那里,距离此地不远。
顾淼顿住了脚步。
*
空中飘来一朵阴云,冷风呼啸,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肖旗疾步拐过后巷,另寻檐下处躲藏,再往后张望,先前跟着他的人似乎已经被甩掉了。
那个人是邺城的人。
先前他不知是敌是友,可那人的目光仿佛并没有恶意。
不过若真是高檀派来的人,为何不另寻时机亮明身份。可若是敌,他又何以认得出自己?难道真知他是湖阳的人,还是高檀的人?
便是湖阳城中,知他的人如今亦甚少,更何谈千里之外的邺城与凉危城?
肖旗思来想去,心中又道,兴许是那邺城武人见他也是个武人,唯恐他是凉危城刘湘的旧部,故此才跟随着他。
肖旗索性又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待到确定再无人跟来后,他才朝出城的方向而行。
未时三刻,他如约来到了湪河北岸,邺城外的旧祠堂。
此处旧祠堂已废弃多时。他与高檀相约在此处相见。
高檀来得很快,一袭黑衣,面上犹有几分病色。
肖旗抱拳道:“二公子。”
论嫡庶,高檀在高家万万算不得什么公子。可论长幼,高恭的儿子里,除了高宴最长,其次便是高檀。
称他一声“二公子”是肖旗跟随高檀自乡野到湖阳的情分。
高檀颔首,问道:“这几日可还顺利?”
肖旗想了想,暂且压下先前的古怪未提,只说了正事:“公子所料不错,化狄背后另有高人。”
化狄是凉危城以西的突兰地带的强人,他在突兰安营扎寨已有五六余年,最初化狄靠打家劫舍,强抢人马,占据突兰地带的一小片地域。然而,这一两年来,化狄忽而改了路数,屯兵屯粮,垦田开荒,朝更广阔的突兰地带迁移,他不再“明抢”,而是“招安”,在突兰一阙,俨然成了一个‘明主’,而非‘霸主’。
高檀问:“是何人?”
“他唤作赵若虚,如公子所料,此人过去三日便在凉危城中。”
高檀笑道:“你见过他了,比之柳怀仲如何?”
柳怀仲是高宴的门客,尤为多智。
肖旗摇头道:“只匆匆见过数面,某不知。”
高檀笑了笑,伸手将怀中的瓷瓶递给了肖旗:“此药如今已无大用了,为免节外生枝,再交由你保管。明日你便回湖阳去吧。”
那个白净的瓷瓶看上去极其普通,与旁的药瓶无别,可是肖旗知道瓷瓶里是什么。
先前是他亲手将此物给了肖旗。
瓶中乃是青花毒,是剧毒之物。
即便知晓高檀是兵行险招,可是,此乃剧毒,稍有不慎,神医亦难回天。
高檀向来是个对自己狠得下心的人。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是,二公子。”肖旗双手捧过瓷瓶,仔细收进了怀中。
细雪停了,天光暗淡了些。
旧祠堂外的石虎像,头颅断了大半。
顾淼立在石像的背面,并不能听清祠堂中人的动静,可她不能贸然朝前探身,肖旗五感敏锐,她要是露了行迹,便是前功尽弃。
守株待兔,不知要到何时?
顾淼刚仰头看了看日头,耳边便听到脚步声靠近。
她往后一退,退到了巨大石虎覆盖的阴影之中。
肖旗疾步而出,往邺城外的方向而走。
顾淼脚下将要一动,跟上前去,另一道脚步却又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