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那里面或许就是高橫的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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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花州往南,同样要经过几处关隘,最近的一处便是兰阳,高氏驻军在此。
车队在此处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顾淼原以为能在此处见到高宴,可是除了饮马,换了数骑,她并没有在其中见到新来的车马。
顾淼暗暗记下了此行的路线,她去过湖阳,也见过好多高氏布防的舆图。
古怪的是,高家似乎没有瞒他们的意思,车队行得不快,高家也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
丝毫没有杀亲嫌疑的芥蒂,反倒真如联盟,称兄道弟。
只是,他们对高檀的态度,与对他们无异。
高家,二郎,他们好像不识。
顾淼猜测,在花州认出高檀的人,兴许正是高宴。
他许是走了另一条路回湖阳,不与他们同路。
高宴厌恶他,厌恶到削断了高檀的头发。
顾淼抬眼,撞见高檀的目光。
他微微一笑道:“前面就是湖阳了。”
牛车缓缓停了下来。
顾淼侧耳细听帘外的动静。
她听见了盘查的声音,还有刀戟碰撞的声响。
车外的人声道:“将军请来的贵客入城。”
等了小半刻,牛车徐徐而动。
顾淼还记得自己想过的“下下之策”,于是捉紧了高檀的袖口,低声道:“高檀,进了湖阳城过后,我要与你形影不离。”
此时此刻,顾远仿佛终于也生了一二分畏惧。
高恭应该不会杀他,在顾闯来湖阳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只是居夫人会如何,实难预料。
高檀垂下眼帘,见到他捉住自己袖口的手背,几条青筋隐约可见。
他低应了一声:“嗯。”
车帘投照的日影斑驳,又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牛车停了下来。
车帘被人从外面一把撩开,晃眼的日光刹那涌了进来,已是日中,更近南地的湖阳的气候比邺城温和许多。
冬日的尾声,太阳底下已有了春日般的暖意。
他们依次下得车来。
顾淼藏身其间,低调行事,而高檀依旧立在她的身侧。
眼前是一座两层小楼,八扇木门大敞,飞檐下的瓦当上刻着虎面。
这是高恭平日议事的地方,顾淼从前来过,她犹记得堂上还悬了一块木匾,龙飞凤舞地写着‘聚贤堂’。
台阶上,一个人影从门后踱步而出。
他身上穿着胭脂紫的圆领襕衫,腰悬玉带,脚下一双翘头黑靴。
年纪看上去四十左右,头发犹乌,发顶竖着黑冠。
可是他的脸圆圆的,嘴唇仿佛天然带笑。单单从面相,似乎根本瞧不出他的凶悍。
来人正是高恭。
他虽与顾闯一般,称‘将军’,可高恭不爱披甲,平日里,爱作一副文臣的打扮。
许久未见了。
顾淼心中有些感慨,也是十年有余了。
高恭目光扫视一圈,将将停留在高檀脸上,正欲开口。他的身后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啼哭:“啊,我的儿啊,是谁害了你,我的儿!”
一个妇人疾奔了出来,她头上的堕马髻歪歪斜斜,她提着襦裙,跑得飞快,径自越过顾淼等人,跑向了身后将将停稳的牛车。
四人合力将牛车中的棺椁抬下了车。
车中果真是高橫的尸首,而那妇人就是高橫的娘亲,居夫人。
居夫人浑身一颤,扑向了棺椁,用脸颊紧紧贴着棺木,泪流满面道:“横儿,我的横儿……”
抬棺的武人不敢乱动,只能托着棺椁,停在车前。
居夫人断断续续地痛哭着。
高恭蹙紧了眉头,忍耐了一小会儿,最终不耐的扬手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将居夫人请回去,居夫人哀恸过度,需要休养。”
话音落下,居夫人猛然抬起头来,发髻散乱,目中似有滔天恨意,她的视线扫过四周,狠狠盯向顾淼所在之处。
他们的穿着与周围的武人大不相同,一看便知是生人。
居夫人脸上犹有泪痕,可眼神如刀,恨恨道:“谁杀了我儿,我便要将谁千刀万剐。”
顾淼被她这么一看,脖后也觉一凉。
阶上的高恭不耐烦地挥手道:“快请居夫人回去。”
同样是死了儿子,高恭的反应显然比居夫人冷淡许多。
高恭不缺子嗣,高橫从来都是病恹恹的,并不被他爱重。
居夫人被人半是搀扶,半是拖拽地,离开了车前。
高恭抖了抖衣袖,笑道:“你们是顾闯的人,对么?”他的目光落到高檀脸上,只有一瞬,复又移开,“小儿,受顾将军看顾,老夫感激不尽,特意请诸位前来做客。”
他半侧了身,“诸位,堂中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