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云秀跟着萧赫瑄的第十年,已经不年轻了,云秀想着,顺便在铜镜隐隐绰绰的映照下艰难地拔出了一根……白头发,算算年岁,她已二十有五,在平常女子夫妻和睦,子嗣环绕的年岁,她依旧操着旧职,给人做小妾。
为何是旧职,说来话长。
这是云秀重生而来的第二世,没错,她是重生之人,上一世她就给这个男人当了十二年小妾,这一世依旧如此,原因无他,云秀就是懒得换,若是重生到别的时间点,她兴许还重新换个活法,可惜她才重生回了五年前,到现在为止又过去了三年。
萧赫瑄待她还算不错,在将军府里有吃有喝,穿得暖、过得悠闲,只是有些寂寥,偌大的将军府她只占东南一角,至于为何她能过得如此悠闲,自然是萧赫瑄这颗老黄瓜并未娶妻的缘故,府内她是第一大妾室,后面还有两位妾室,论资排辈还是比不过她的。
但,比她年轻。
年轻真好,云秀想着,瞧着手里的白发泛起了忧愁,她每天吃吃喝喝的如此年岁居然有了白发。
蓦地一道温和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小娘,该用膳了。”
一道有些圆润的身影走了进来,发髻圆包厚实,身着暗青色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是云秀贴身伺候了两世的侍婢,翠红。
云秀起身慢吞吞坐了过去,瞧着桌上的菜色不自觉皱起了秀气的眉毛,别的不说,单论容貌,云秀便是世间少有,年岁二十五,容色明艳张扬,一双潋滟的凤眼极为漂亮勾人,眼尾似是含了绯色,晕染了烟黛,鸦睫轻颤,眉目间的惊艳之色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怎得又是菠菜豆腐?”云秀掩鼻问,神情颇为不悦:“将军不是回来了吗?这府上的膳食也该好了些。”
翠红劝慰:“您先将就的用,晚些奴婢去陈记给您买些点心用。”
云秀叹气,她如何不知道,膳房那群刁奴见菜下碟子,定然是把好的全供给了鸳鸯阁那边。
鸳鸯阁那位早半年前被萧赫瑄带了回来安置在他私院旁边,当时云秀虽不至于吃醋,上一世这女子便出现了,但还是有些讶然,相处两世她自然知道萧赫瑄什么德行,克己复礼、格外禁欲,因着常年在外征战,浑身煞气颇为浓厚,寻常女子并不敢近他的身,故而萧赫瑄便也未娶妻。
那女子叫秦蓁,长得格外羸弱,但也是实在美丽,与云秀不一样的风景,云秀第一次见她是被萧赫瑄带回来三日后。
在凉亭内远远的瞧了一眼,杀伐气浓厚的男人神色温柔的与她说话,云秀撇嘴,原来萧赫瑄那厮就喜欢这样的。
但萧赫瑄未冷落了她,只是来她房里的次数少了很多。
云秀叹气,上一世她是病死的,距离死去还有两年,染了不治之症,最后发现时已然无力回天,云秀未告诉萧赫瑄,左右她一个老妾,死就死了,于高门将军府不过是个玩意儿,就算说了,也不过是惹人非议和怜悯,云秀并不想这样。
她还是很认得清自己的位置的。
那时萧赫瑄已然不在她房里过夜了,云秀最后一面,便是他上朝回来,翻身下马,步履匆匆的往鸳鸯阁而去,晨暮时分,烟水气缭绕的升腾起来,附着在云秀裸露的皮肤上,云秀的视线中尽是那玄色的背影,高大挺拔,披风袍裾向后飘起,云秀闻到了他身上的沉香混杂的雨色气息。
她撇撇嘴,漫无目的的转头离去。
夜幕已至,云秀瞧着外面,心里知晓萧赫瑄肯定不会来了,便无甚在意的打发了侍婢把小厨房的鹿茸汤送了过去,再怎么说面子还是要做的,偌大的将军府虽不是她管家,但云秀做的一手好菜,萧赫瑄尤为喜欢,渐渐的便是非云秀送的东西不吃。
同房二十载,愿萧赫瑄有个美好的夜晚,云秀真心实意的想。
别人都是夫妻二十载,而她二十载落了什么好处呢?还多长了根白头发。
一向散漫随性的云秀头一次生出了思索之意。
放眼整个京城,萧赫瑄的条件是顶顶好的,一张玉面,雅韵风流,如孤月高悬般叫人高不可攀,身着厚甲时锋芒毕露,杀伐气浓重,着常服时又气度清执,包括那事也很让她满意,但现在叫她满意的人已经去了别处,她都能想象到秦蓁那副柔弱的样子。
男人啊,色字当头果然是,时至今日,云秀有些艳羡起了她的手帕之交阿禾,她当初被卖进将军府时,冲着便是将军府的荣华富贵,阿禾与她是截然不同的,嫁了一个老实人,开了间酒楼,生意愈发红火,夫妻二人琴瑟和鸣,还有个可爱的闺女,云秀前些天见时她刚生了第二子。
夫妻,这二字捻于云秀唇舌间,她头一回生出了别的心思,这三年她请了大夫调理身子,早早的应付了上一世的祸患,两年后不出意外她能活得好好的,她也想有个老实的丈夫,不纳妾的就成,若是能老蚌生珠那也是不错的。
云秀美滋滋的想着,这一夜睡得格外好。
第二日便醒的很早,翠红进来伺候她穿衣梳发:“小娘今日醒得早,巧得很,将军唤您去墨竹苑用早饭。”云秀淡淡道:“知道了。”
过去萧赫瑄便时常把她叫过去用饭,自半年前,次数已经少了不知多少。
云秀穿着一身桃红色姨娘标配服,头上插着金钗摇曳生姿的往墨竹苑而去,倒不是她喜欢这样装扮,而是时常见着各府的小妾均是这样,想法子张扬吸引自家贵人,云秀也模仿了起来。
翠红提着一食盒跟在云秀身后。
到了墨竹苑,云秀进门后便被桌上扎眼的二人吸引了过去,秦蓁坐在她以前的位置上,与萧赫瑄说着话,眼神羞怯,一袭青色薄纱外罩上绣着山水墨色,发髻小巧清秀,桃花面上尽显被滋润过后的红气,云秀清楚那是怎样的面色。
“见过将军。”云秀厚脸皮的出声打扰二人,萧赫瑄的视线移了过来。
“来了?坐吧。”萧赫瑄眉目间的柔色霎时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嗓音低沉好听,语调无甚感情,一旁的秦蓁顿时笑意收敛。
倒也不必敌意如此大,云秀有些好笑的瞧着秦蓁,她何德何能啊。
云秀温婉道:“是,妾身做了些将军爱吃的小菜,您尝尝。”她的语调和外形格外不符,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