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寨六堂主营地。
不大的厅堂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人,几个穿灰卦的人在来回忙碌。
厅堂里头藤椅上坐着个倒八胡,头戴一顶小毛毡帽,两只小眼睛不住地往四周的伤患身上瞄。
这位倒八胡王师爷是寨里的大夫,也是六堂口的堂主,止血通经络一把好手。
“师爷快瞧瞧,又来了一个!”
两个匪寇拖着一光膀大汉,踮着脚,晃过几具“横尸”,搁在王师爷脚下。
王师爷一瞧,大汉胸口、小腿皆有野兽撕咬痕迹。
尤其是小腿处,伤口颇深,血流不止。
疼得这八尺汉子头晕目眩,嘴上直哼哼。
王师爷让人将大汉扶起,面色苍白,复又看了看伤情,伸手碰了下伤口周遭的黑点,大汉痛醒,大叫一声,复又昏厥。
王师爷挥手道:“去去去,端盆水来,再拿些干净的白布来。”
抬人的两个匪寇应声,当即跑去东厢。
一个端盆清水擦洗伤口,另一接过师爷给的粉状药包,照吩咐撒于伤口处,用干净白布包扎。
包扎完,又被叫去煎药。
二人急急忙忙,出屋时撞在一起,哎哟一声,一个捂着脑袋,一个捂着胸口,互相瞪视对方。
都是一个堂口的,倒也没法真急眼。
程石左手揉着胸,右手将沾了血迹的白布扔在地上,泄愤地踩了几脚:“娘的,最近忙晕了。”
对面身形较为矮小的男人蹲下身,捡起那布,哼声道:“踩了作甚,还不是要自个洗干净。”
程石嘁了一声,接过秦小武递来的白布,忍不住抱怨:“也不知哪来的野狼和蛇,咬伤这么多人,堂口都快站不住脚了。”
前些日子,继抓到暗探后,寨中又发生了些许意外。
先是水路镖船被抢先,待到寨里匪寇上船时,船上早已人去舟空,只剩两只毙命的镖鹰。
后是下头匪寇频频来报,说是在山中发现大量毒蛇和野狼,又陆续收到消息,有人被野兽咬伤。
被咬之人,短时间内出现些许症状。
或体热、或体寒,并大多伴有体痛、呕逆之症,全部送到六堂口这。
六堂口专门照看伤患,匪寇多是热血歹徒,鲜有人原意待在六堂口,所以堂内人少,伤者一多便忙不过来。
秦小武忽然压低声音:“听闻是有人做了手脚。”
山中有蛇有狼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自□□山寨在这山立了足,平日里寨中匪寇在山中上上下下,频繁进出,早便扰了这山中生灵。
野兽凶猛,却也是怕人。
山中山下,便是未曾见过如此多狼蛇,想必是有人做了手脚。
“谁?”程石凑个耳朵去听。
秦小武:“漕帮。”
“漕帮?!”程石声音拔高了两度,在秦小武的瞪视下又默默收了声音:“他们疯了?”
黑山寨占山为王,山脚下依着一条河,河的对面有大片芦苇荡,里头便是漕帮的地盘。
漕帮人数众多,做的皆是水上打劫事宜。
漕帮曾打过黑山寨的主意,只是帮中水寇较多,对陆上打斗不甚优势,黑山寨地势又高,若是开战,怕是两败俱伤,官府得利,便也收了想法。
反之亦然,漕帮的芦苇荡天然屏障,别说外人,哪怕是帮内人,偶然也会迷了路。
所以,两方相安无事多年,偶尔水路上有些小摩擦,也是不了了之。
“骗你作甚?”秦小武端起药壶,凉凉道,“地牢里的暗探都招了,就是漕帮!”
熬好药回屋给大汉灌进去,片刻,大汉面色转红,呼吸渐渐均匀。
王师爷又在上头嚷嚷,抛来一个纸包:“去!把这药拿到五堂口去。”
二人领了命,五堂口就在隔壁,很快便到了,却是吃了个闭门羹。
“滚!都滚出去!”
里头那光头面沉如水,右脸处一道长长的刀疤,嘶吼的表情分外狰狞。
二人被轰了出来,程石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五堂主怎么回事,吃炮仗了?”
秦小武:“庆功宴那晚伤自尊了。”
“伤哪了?”程石若有所思地瞥了眼门口。
秦矮子指指腰,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程石惊道:“那小儿那么猛?”
那日在后院,三寨主带女娃走前,众匪寇便询问过俘虏的来历。
二人似哑巴一般,死活不肯开口,当三寨主将女娃扯入怀中,那小儿却似疯了一般,冲上去便要和三寨主拼命。
可惜有心无力,人才刚起身,便被三寨主一脚踹翻在地,人滑出去好几尺,半天没有起身。
五堂主好娈童,这小儿面相也颇为清秀,便是一眼相中,捡回房中。
秦小武:“猛个屁!那么大点人还打得过五堂主?是腰带,腰带!”
程石被他神神秘秘的表情惹得有些不耐,催促道:“有话快说,绕什么圈子。”
秦小武慢悠悠道:“那夜小儿被三寨主踢飞后,不是被五堂主拖走了么。”
“是啊。”程石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秦小武:“我听议事堂看门的小飞说,翌日一早,寨主们议事时,五堂口传来消息,他们的头领前夜被俘虏刺伤,昏迷至天亮才醒,醒来后大怒,当场命人狠狠教训那俘虏。”
程石疑道:“劫来不搜身的吗?”
若不是藏了武器,那小儿的体型断不能伤的了屠夫出身的五堂主。
秦小武道:“搜过,当然搜过!”
他四周看了眼,继续道:“搜时并未发现武器,伤五堂主的是小儿的腰带,带中藏了针,也是未曾见过的稀罕物。”
可惜了,寨里哪有精通鲁班之道的,多是只晓得用蛮力,几番锤炼,一下不慎,毁了那根腰带。
这绸带似的腰带里头,本是藏着玄妙的机关,却是碎成一片片,无人有法子摸清里头的妙处。
秦小武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