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这个词太过沉重,也太过痛苦。
它天生带着血腥,容易在日积月累中生出沉重的枷锁,一旦套上,心中的仇恨会被无限放大,形成执念,陷入内心的牢笼。
沈清语没想到会从谢行止口中听到这个词,也没想到他身上背负着仇恨。
当年,玄鉴阁失火事发突然,又因位置隐秘,藏于山中,不常出山,仙门众人知道,已经是好几日后了。
玄微鉴无故失踪,众人也曾怀疑失火缘由,一派尽灭,想找人问只言片语都难。
她曾经在档案上看见这件事时,也产生了怀疑,玄鉴阁并非凡间的普通人家,里面的弟子个个都身怀绝技,修为在手。
就算失火,也不该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真是太奇怪了。
可玄鉴阁早就在火海中化为废墟,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这也成了仙门的一桩悬案。
谢行止死死抓着沈清语的手,似乎想从这柔软纤细的手中汲取力量。
“阿语,你知道吗,我好想他们啊。”
他脸上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思念和伤心,眼眶通红,去忍着没有掉泪。
像是一个思念家,委屈到了极致的小孩。
沈清语抱着他,轻声安慰他:“我知道。”
很早以前就知道。
那夜,他失魂落魄来找她,让她陪他下山,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她也看得出他在想家。
所以,她跑遍了苍梧山的小镇,给他买了想吃的糖葫芦,想让他高兴一些。
可他还是不怎么高兴,整个人看上去很委屈。
她也没有父母,沈玉寒又常年闭关,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了少年为什么委屈。
那种孤独感,对亲人的思念,一下子让她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于是,在那个雪夜,她主动牵了少年的手,说要带他回家。
那时,绝尘崖就是沈清语心里的家。
在这里,她有师尊教导,掌门夫妇宠爱,也有对她极好的师兄师妹,还有很多同门。
当真是好极了。
听到这句话,谢行止心里蓦然生出一股酸涩,多年紧绷压抑的情绪,再也压不住。
沈清语此刻像是他的一根救命稻草,让他可以将藏在内心的痛楚宣泄出来。
“阿语,我爹娘都是极好的人,可我害了他们。”
沈清语抱着这个委屈的男人,不知他何出此言?
谢行止痛苦道:“如果不是我,他们不会死的。”
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涌了上来。
他将那些痛苦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沈清语面前,低声诉说着那段往事。
从他的诉说中,沈清语知道了玄微阁失火的缘由。
玄鉴阁掌门谢朝安虽然不常出席仙门盛会,却是个有慈悲心肠的人。
经常出山,帮玄鉴阁附近的村民解决麻烦,大到抓捕精怪,小到施粥布药修房子。
但凡能帮上忙的,他都会搭上一把手。
玄鉴阁不像其他门派门徒众多,维护一方安宁。
却也不是终日无所事事,离玄鉴阁近一些的地方,谢朝安都会帮他们解决一些力所能及的麻烦。
一次外出回来,他捡回了一个受伤昏迷的人。
阁内弟子都是多数都是他带回来无依无靠父母双亡的人。
对于掌门突然带回来一个人,阁中人也习惯了。
那人昏迷期间,谢朝安给他看病治伤,悉心照料。
他醒后,无意中得知了自己身处玄鉴阁,起了邪念,动了玄微鉴。
谢行止不知道那人在玄微鉴中看见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变故,才导致那人放火烧阁。
谢行止那日出去了,等他回来时,火势蔓延凶猛,整个玄鉴阁都被狂热的火海包围,在场众人无一人生还。
那天还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谢行止的生辰。
那一年,他七岁。
因为生辰,他得了父亲允许,可以出山一趟。
正因如此,他才可以躲过一劫。
听到这儿的时候,沈清语心似乎被一只手狠狠揪住,她不敢去想,谢行止是如何在这样一个本该欢喜幸福的日子里去面对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
父母双亡,昔日师兄弟全都离去。
二人早已坐在石阶上,谢行止脚边摆满喝空的酒坛。
这酒并不能醉人,麻痹神经,他清晰地记得那种痛。
失去亲人的痛,无能为力的痛。
他仰头,稀薄的月光落在脸上,生出了一股悲怆寂寥,他别开脸,嘶哑痛恨道:“这场祸事里,死的不仅有我的父母和同门,还有阿言的父母……”
说到这儿,声音有点颤,本就痛苦难当的脸上浮现了浓浓的愧疚之色,连面部都是紧绷着的。
“阿言家与我家是世交,关系极好,他从小就追在我屁股后面喊哥哥,有一段时间他缠着我教他术法,可他家是医药世家,对术法只是感到新奇,学了几日就不学了。”
他仰头闷了一口酒,烈酒烧喉,咽下去,连五脏六腑都火辣辣地疼:“我过生辰,阿言与伯父伯母每年都来,那次也不例外,我爹打小看我看的紧,那次终于松了口,准我下山玩一趟,阿言粘我,非要跟我一块去,我当时天不怕地不怕,又拗不过他,甚至没跟伯父伯母说一声就将人带走了。”
这可能是当时他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了,带走了傅言凉,不至于让傅家后继无人。
他喝了一坛又一坛,沈清语没有劝他,这些过往压抑他太久了,喝点酒能让他好受一点。她在一旁默默听他讲述他的过往。
谢行止确实压抑太久了,这些事像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的他快喘不过气来。
他红着眼眸看向沈清语,手指攥紧了酒坛,手背上能看见凸起的青筋:“阿语,你知道吗,阿言当时才五岁……而且……”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而且……伯母当时已经身怀有孕了,他不久后本来可以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