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 归途
那天的楼梯间事故,真论起来,应当算个意外。
诚然在两个低年级值日生进来搅局之前,三位谈话者之间的气氛也算不上如何热络,但离发展到动手的地步还多少差一点距离。乌野虽然学业偏差值只有30,但真论起不良级别的青少年也是屈指可数,佐佐木向来高冷不屑于主动和后辈为难,青木更是长这么大除了排球什么都没打过,真让她俩动手,估计还要先花十分钟上个推特看看街头斗殴集锦教学。
但世界上充满意外,两个不怎么看眼色的低年级生抬着水桶从楼梯间路过,中途滚落的水桶就成了这一场灾难的源头。青木彼时欲走,站位离楼梯口最近,就首当其中当了人肉垫子,佐佐木紧随其后,虽然及时抓住楼梯扶手,但桶中的残水却大多泼在了她身上,春季制服单薄,不过毛衫与衬衣,不一会就在布料上晕成一片。
如此狼狈的情景下谈话自然不可能进行下去,菅原安抚完两个脸色煞白的值日生,转头看见道宫已经抱着替换的运动服跑了回来,遂直接把佐佐木交给她,又朝泽村使个眼色,小心地靠近还靠在阶梯上的一年级级花:“那个……你没事吗?”
青木审视地看了他一眼。
脸自然是眼熟的,事到如今再冒出几个排球部关系者倒也不甚稀奇,重点是来意。她上上下下把眼前这个灰毛学长打量一圈,确认除了人畜无害的温和气质以外确实看不出什么,才疏离地开口。
“……没事。”她说,手指依然没有离开还在作痛的脚踝。排球中擦伤挫伤都不罕见,她凭经验判断感受片刻,又在脑海里计算了一下到医务室的距离,然后扶着扶手站了起来。
摆明了不需要人帮手,菅原纵有千般手段,也只能对着她的背影望洋兴叹。
医务室确实不远,为了方便各位运动受伤行动不便的学生,就设在一楼。又是刚开学,伤员并不多,青木推门而入的时候校医正在无所事事地浑水摸鱼,抬眼一看门口立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瞬间对这本学期第一份份内工作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工作热情,十八般武艺齐上阵,那架势恨不能把头疼看成发烧,肚子疼看成阑尾炎,脚踝挫伤在病历本上勾勾画画,也能荣升伤筋动骨一百天。
青木拿着自己的病假单,对自己被裹成粽子的脚和半个月内勿做激烈运动的评语产生了深深的质疑——平心而论,她真的没感觉到有多疼。
“等你感觉到疼就来不及了!”校医一本正经地拿着教师的架子教训道,“看你的样子也是体育社团的,训练也要适可而止,肌肉都疲劳成这个样子了,索性趁这个机会一起养好。”
他言之凿凿,青木也不敢开口反驳——她最近确实沉迷基础训练,单调的往复运动让人抛弃杂念。这校医虽然貌不惊人,但五分钟能查出这么多东西,想来也确实有几分本事。于是乖乖低头应了声是,撑着医务室借出的拐杖回了班。
下午的课堂本就引人昏昏欲睡,午后的燥热和还未消化的午饭共同组成了学生睁不开的眼皮,青木风见的拐杖就在这时为全班打了一针强心剂,齐刷刷地收割了半个班的注目礼,直到坐下也没消停。任课老师站在前方把讲台拍的震天响,也拦不住后座右手一抖,落在她脚边的小纸条。
青木盯着那纸条看了一会,最后还是捡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缘下】
真的解释起来也就是两三句话的事,但她看着这行字,心下却忽生厌烦。后座的缘下就眼睁睁地看着她随手把字条塞进笔袋里,接着抽出了教材平摊在桌面上,半点回应的意思都没有。想象力在脑内的赛道上越飞越远,他咬了咬牙,从桌子底下探出半个手机摄像头,对着支在桌边的拐杖拍了一张,指尖在桌上扣了两下,最后还是按下发送键。
现代科技的力量是强大的。
三个小时后一天的课程结束,青木慢慢腾腾地收拾东西,她行动不便,就不去跟外面疯跑的回家的去社团的或者压马路的抢这一时半刻的先后。只是耐心地等到走廊里完全安静下来,再拖着被绑成木乃伊的腿,挪出门去。
一年级的教室在一楼,午后的阳光透过大厅的门栏洒进堆满鞋柜的廊道,在金属做的柜角折射出细碎的光点。
“——啊,来了。”
春天的光线并不刺眼,连同风也温柔。
她顺着声音看去,几个小时前才见过的灰发前辈正站在教学楼前的林荫下,身后是一架单车。他倚在上面,单脚撑地,胳膊架在车把手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显然是等了有一阵,此刻抬起头来,也是眉梢眼角都舒展开,不见丝毫不耐。
“我是菅原,菅原孝支,男排的。真的抱歉。如果知道这么严重的话,当时我应该陪你去的。”他从车上移回了重心,几步跨上前来,“方便的话,今天让我送吧?车是向道宫借的,她们监督看得严,实在走不开。”
话说得得体,态度也诚恳,菅原孝支长了一张进攻性为零的脸,说出的话却鲜少有人能拒绝。青木有心说不必,理由要多少有多少——就算不提常被电视剧忘之脑后的交通法规,就个人来说她也确实不再想和排球部扯上什么关系,而且说到底这伤的意外成分更多些——但形势比人强,真让她一步一步挪回家里,怕是要挪到一个小时之后。
横竖也就是一程,何况对方专门翘了训练来送。她不再摆出中午的抗拒态度,话音也和缓许多。
“……麻烦了。”她说。
上车,坐好。宫城多坡道,单车带人总嫌不稳,好在菅原技术不错,青木也并不赶时间,集训地早就发了邮件去请假,社团活动也离她而去已久,此刻忽然空闲下来,她才发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每天路过的街道。路边的商铺,或者山道旁的林涛,她闭上眼睛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彼时身在北川第一,从家到学校那十几分钟路每到春夏秋冬都有些什么变化,唯一记得的只有晨练晚训,道旁的路灯散发着一成不变的光。
记忆里温和的光晕逐渐抚平了躁动的精神末梢,她睁开眼睛,伸手抓稳了身下的座椅,这似乎是一个信号,给了前方人攀谈的勇气。菅原的声音顺着划过耳畔的风传来,语气轻松而不刻意。
“校医那边,说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