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
*
那鬼面具很有意思,铜铃一样瞪大的眼睛,粗/长的鼻子,怒而裂开的嘴。像天狗的面具。
我抱在怀里玩了一番,还是不舍得放下。但我知道葵要回来了,她很在意母亲,要是被她看到她一定要争抢。
但我实在不舍,只好一边耍玩一边焦虑地瞥向院中,只希望葵今天可以回来得再晚一些。
我打发一个侍女去侦查周围的动静,一看到阿夏或者葵的身影立马回来告诉我。
一边和讨好凑上来的侍女闲聊着。
“治少爷,这可是夫人专门派人为您打造的面具,绝不是单纯买来的便宜货。”
“欸,这样啊——”我拉长了调子敷衍她,却峰回路转,急转而下道:
“你怎么看待‘死亡’呢?”
“怎么看痛苦和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抛弃它们就是抛弃生命本身?”①
“为什么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呢?”②
“……‘死’本身是有意义的吗?”
“………………诶?”
那个侍女完全愣住了,满头大汗。
我并不担心她向母亲说类似于“少爷整天说生呀死呀”这种话,毕竟她的出发点就不是正当的。她必然心虚不敢向母亲告状,反而会帮我保密。
毕竟我是“少爷”。而她不是。
*
这种无聊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但让我最胆战心惊的是——葵发现我藏起来的天狗面具了。
葵安静地坐在榻榻米上,那双无限接近于金色的双眼,认真地端详着捧在她手心里的面具。
那张面具比我的尺寸稍大一些,这反而更好地把那种诡异又混着几分憨厚的感觉,完全演绎了出来。匠人绝不会出这么大的差错,那只能解释为这是他的“浪漫”而已。
我有些坐立不安。
以往有什么东西若是只给我,而没有她的份,即使再害怕母亲,她也一定要缠上去哭闹不已。直到再得到和我的一模一样的另一份。
心像小鼓咚咚作响。
肾上腺素激增,大脑在缓缓上升的温度之中不由得埋怨起母亲来,为什么只做我的份,而不给葵准备。母亲是在挑拨我俩吗?从而借此机会敲打葵一番,让她不要再这么急躁?
所以我很早就想说了,爱母亲不如来爱我,把母亲的那份也给我吧。
起码我是可以做出把喜欢的东西劈开一半,然后分给她的举动——当然,天狗面具也可以,就是那个红彤彤的大鼻子可能不好分……
焦躁之中,我的大脑不由得活跃起来,像渔人刚投入河中的鱼苗,毫无逻辑可言地散漫了起来。
我张开嘴许久,还是只能怯懦地从嘴里飘出字眼来,“…………葵…”
好像夏季的雨,说来就来。
——但这是一场无声无息的雨。
金色,透明的液体,我盯着那顺着引力下划的液体,无端想到了太阳雨。
我很想安慰自己,小孩子总是情绪极端,哭是很正常的事,我也经常被葵欺负地哭。
但我坐在这里,看着她。
像在观摩一颗陨落的太阳。
人类要怎么阻止恒星的爆炸?那庞大的,仿佛神的造物的星体……
我突然想到一首诗。
“当我生活得开朗之时,
我在世上有很多友人;
如今,由于大雾弥漫,
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
在雾中散步真是奇妙!
人生就是孑然孤独的样子。独处。
没有一个人了解别人,
人人都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