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起妈妈的衣角,又不敢正大光明地表达自己感谢的心意。
葵垂下眼睫,以往总是有话直说的她,突然害羞地发现: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要攀爬崇山峻岭一样艰难。】
【爱你的心意……竟然是这样地难以开口。】
***
去年三月三的女儿节,似乎还是昨天一样。
那种梦幻的……
却断崖式得下跌。
“太宰葵,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那道熟悉的声音,如今却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这才是最真实的现实啊。
葵蜷缩在地上,在抱着自己膝盖的狭小黑暗的空间里,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把泪水忍了回去。
趴在地上的女孩,以近乎停滞僵硬的姿势,渐渐舒展开。她慢慢地从地上爬起,动作极不协调,似乎右脚脚踝扭曲了,左腿也有不自然的停顿。但她还是撑起身子,按照夫人嘴里说的那种“标准”,缓慢地坐了下去,两只小手拢在小腹前,轻柔地放在大腿上。
“……是。我有在听……妈妈………”
垂下头的女孩,看不清表情。似乎连脊柱也跟着一起垂下了。
看着这样乖顺的女孩,太宰夫人这才消减了些怒火,但还是冷硬得像尊摆放在夜里的雕像。
“你的动作还是不熟练,且没有美感。”
“记住,对于舞蹈来说,轻柔的美感只是入门级别。而你,连入门都达不到!!”
她听起来生气极了,声音大到似乎连形象都不在意了。
但没关系,门外星光高照,夜空会覆盖一切。
“……是的,妈妈。”
太宰葵死死盯着自己放在腿上的手,娇嫩的手心早已红肿不看,在最初的疼痛过后,难熬的肿胀才入潮水般漫上来。
她谦卑地弯下腰,像在对爱臣服。
“无论什么要求,我都会达到。”
太宰夫人听了这话,却一言不发。
暗礁似的沉默,弥漫在这对一坐直一弯下的母女间。
摇曳的烛光下,母亲的影子拉的很长。
但黑发女孩的影子却缩成一团,好像婴幼儿还在母胎中自我保护的姿势。
“……葵,”这是今晚太宰夫人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你要记住,太宰家的女儿、不,倒不如说,作为女人,你要学会忍耐。”
“就像山顶的石头,在它滚下去的途中,它会被不断摩擦至把所有棱角都抹平。”
这个奋斗了一晚上的女人,似乎叹了口气。她不再看地上自己的女儿,视线投向大开的门外。
“……全天下的女人的命运,都是这样的。”盘发的端庄女性神色恍惚,用不像在教育女儿的口吻,倒更像是在自我说服的语气安慰自己。
“——谁让我们不是男人呢?”
她嘲讽一笑,却垂下眼。
但黑暗中那双猫一般亮起的眼睛,太宰葵始终不曾眨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她咬紧牙关,把溢到嘴边的愤懑与不平狠狠咽下。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女人必须要学会忍耐?】
【不忍耐又会怎样,大家一起/死/吗?】
这个此前一直把母亲的话奉为圭臬的女孩,在今晚,悄悄地露出了自己还稚嫩的獠牙。
太宰葵跪在黑暗里,想到:“我为什么要忍?”
“谁要是让我不好受,那就一起下地狱。”
怒火在那双猫眼中燃烧了起来,永不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