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辞月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愣了一下,将赤尾犬塞到银翼狼怀里,伸手把东西递了过去。他想了想,又说:“赤尾犬没有主人,是受众人照顾长大。大陆宽待无犯罪记录的灵兽,人们见到它,想必都是善意的……”
相反灵兽间倒是有一套严格的等级制度,除了金龙那个软弱的小傻子,高等级灵兽都不太看得起低等级的。
其中D级就在歧视链最低端,它在抚育院的日子,大概不太好过。
赤尾犬没有碰到好主人,但它想必碰到过一些善意的人。
赤尾犬首领没吭声,看了一会白辞月递过来的单子:“……我不识字,你念。”
白辞月反应过来,“抱歉。”他把具体使用说明讲解了一遍,又问:“这上面的其他灵兽,你有把握说服它们吗?”
赤尾犬首领冷嘲:“没有,它们都快绝种了,银翼狼族的幼崽已经连着失踪了七年,一个不剩。你觉得它们还有什么希望?”
它顿了顿,又缓和了语气说:“如果真的有半点希望,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白辞月低声说:“对不起。”
谁也没想到,白辉的研究成果,是这样得来的。
赤尾犬首领斜睨他一眼,“现在还只是开始,主杀伐的银翼狼还没有全部献祭,等真正开始了,你就没功夫在这里和我道歉了。”
白辞月这才想起来,“破灭阵的基石似乎是你们种群?你的族群现在还……?”
赤尾犬沉默片刻:“我拦住了一部分,拦不住的那些,都是已经年老,再无生育希望的灵兽了。”
白辞月一顿,想安慰安慰,又觉得太过苍白。他看了一眼天空,“我们分头行动,拜托了,只要停下来,总有灵兽可能重聚。”
他顿了顿,又说:“白辉……已死,你们的仇,至少报了一些。”
赤尾犬首领的脚步顿了顿:“过河拆桥,你们也是真狠的下心。”
白辞月没有解释,拍了拍银翼狼的背,转头重新走回密道。天上的火雨还在下,但已经很难分出到底是血还是火了,白辞月抬头看了一会,开始计算自己也上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在白辉的屋子里翻找,翻出几套背带式飞行器。召唤师都会有一些简易的飞行设备,白辉的这套虽然有些老旧了,但也不是不能用。
白辞月一边调整背带绳,一边看着天边仍若隐若现的金光。他和金龙有特殊的联系,至少对方现在还活着。
这让他微微安心了一些,又忍不住提心吊胆,总觉得每一刻都是倒计时,下一刻他就会看到什么难以接受的东西。
他正要按下起飞按钮,突然见一道幽蓝色的光从远处的广场上飞起,那细长的影子拉扯变大,低沉威严的龙吟立刻响彻云霄,翻动的云层似乎都因此凝滞,血水渐渐停了。
那是……
金龙呲溜一声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声音激动带着隐隐的崩溃:“我就说!我就说早点带鲮龙回去有用吧——”
鲮龙!?
白辞月反手就给了它一个逼兜:“扶漪呢!?”
金龙僵了一下,讪讪道:“我刚上去她就把我推出去了……她还挺仗义的哈……”
白辞月脑子嗡一声,只觉得自己都要自燃了,他二话不说扒着窗户就往下跳,飞行器在空中启动,轰一声,却是被落下来的雨点燃,险些栽在地上。
他踉跄着落地,原本这几米的高度,就算不佩戴装备,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白辞月现在心慌意乱,别说平稳落地,就算是站也有些站不稳。
他颤抖着抬头,突然感觉到了窒息的疼痛,麻木的大脑不断复盘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试图找到任何一个能够改变结局的机会。但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想都只是自我折磨,于是他低头看着腰间帮着的系带,莫名地想,如果现在去,也许还能追上。
这个念头莫名其妙根植于心,白辞月一时间难以再听到其他声音,金龙急的在他身边转圈:“你等等,你别急!现在危险——”
它话还没说完呢!
金龙这辈子就摆脱不了一个冤种的命,无论它怎么说,白辞月都仿佛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闷头走,可他是在往高处走,天空是没有终点的。
而在这混乱嘈杂的噪音中,白辞月突然听见了一道虚弱却中气十足的声音:“白辞月,你上天呢!”
白辞月一怔,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水,清醒了。他本就浑浑噩噩,一抖更是控制不好方向,兜头就要栽下来。
但是他接触到的并不是冰冷坚硬的地面,而是一个血淋淋扑面血腥气的怀抱,不算温暖但足够柔软。
白辞月定了定神,才发现这不是幻觉。他抬头看见扶漪也在低头看他,整个人血淋淋的,灵剑都缺了一角,但依旧在努力笑着。
扶漪道:“回神啦,你刚刚干什么呢,叫半天都不理我。”
白辞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没说什么,闭上眼,手臂收紧,用力给了她一个拥抱。
他生不知来路,脚下也始终踩不到实处,这一生什么都抓不住,拥有的一切仿佛随时就会消散。无根的浮萍飘荡多年,总算是看到了自己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