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着进步专心致志,目不斜视伪装下有一部分视线游移到这里。贺凉有点不好意思,在隐晦的注视下飞快道谢。
嘴唇搭在杯口,下意识吹凉才喝。入口水温正好。随着吹气有丝丝热气上升蒸到眼睛上,昨晚上她帮郑程程写作业到三点多,眼睛干涩用蒸汽蒸一蒸正好。
她吹气制造更多的水蒸气,随着丝丝缕缕的热气蒸腾眼睛,好像嗓子没那么渴了。贺凉淅淅索索的掏出塑料袋,包子被校服口袋压得扁了,她咬了一口,韭菜鸡蛋的挺好吃。没想到平时强不到的东西,竟然会因为太难抢最后剩下许多。要不是迟到的代价太大,还容易跑炸肺子贺凉很愿意每天和郑程程一起赖床到最后,再去食堂捡漏。
北方的大课间十分具有地点特色,不知道哪个脑子坏掉的领导突然提出衡水模式课间操。
很多学生这辈子都没去过衡水,但是衡水的光辉洒遍神州大地,利剑一样扎到每一个学子的心上。比如中考前老师叫所有人把字体改成衡水体,贺凉拼命练了两个月,实在写不来。
她的字像她的人,瘦长。老师看了唉声叹气“你这个字不难看,就是电脑阅卷可能不好识别。会扣分的,改吧。”贺凉又咬牙练了一个月,最后折中一点把字写的矮一点,果然,人矮显胖,字也是,老师不说她的字不好识别了,说写的有点小,大一点就行。
还有课间操“贴人”跑步,一边跑一边喊口号。绕着体育场蛇形跑,也不强身健体,也不增长毅力,不知图什么。
王子原地伸懒腰,和傅久思搂脖子一起出班级后门:“走,老头乐去。”
老头乐说的是去小超市。王子和郑程程两个人各有一套歪理邪说,但是想想还有点道理那种。
“上学跟坐牢似的。我一开始还纳闷林西高中的栏杆也不高啊,就我这大长腿,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趁着老师和保安不注意,‘噌噌’两步准保翻过去。现在想来是年轻了,我翻出去荒郊野岭的也没人接应,跑出去干什么,和孤魂野鬼打扑克么。我在这啊就好比那守寡的鳏夫,丧偶的糟老头,唯一的乐趣就是去小超市倒腾点消磨时间的零食。”
从那以后小超市就变成他嘴里的“老头乐”。
小超市远,在食堂一楼,郑程程不想动弹,直接报菜:“我要脆骨烤肠。”
“你呢?”
贺凉递饭卡,“一样。”
王子并不收,“一个一个刷麻烦,我一块结了。”
王子并不在乎这仨瓜俩枣,时常免费带饭。郑程程还是困,趴桌子上闭着眼睛交代王子,“我趴一会,你买了烤肠揣兜里就行,跑操铃声响起我再下去找你。你不用上来。”
贺凉说:“我也是。谢谢哦~不要竹签!不好带。”
王子很酷的走了,傅久思回头对着贺凉点头表示“收到”。
集合铃很长,足够贺凉跑下楼梯跑去集合点,迎着冷风吃掉一根烤肠,把小塑料袋团吧团吧塞进裤子口袋。跟着一二一的节奏,从操场一路跑进教学楼。
“够傻B,谁发明的打地鼠跑步,一步一窜。”王子骂了一句。
走进教学楼的雨搭,所有人仿佛进入解除黑魔法的结界,好比安徒生童话里变成天鹅的王子在夜里回归人形,变成地鼠的学生进了教学楼回归双脚走路。
衡水跑步具体什么样已经不可考,但是到了这里大概经过不断改良已经变成一种极具观赏性的原地跑步模式。六列纵队在教学楼自动合并成双排,学生嗡嗡的交谈声在楼里共鸣。
“哎?公告板换内容了?”
一楼大厅正中央常年立着一块十分高的公告板。之前是高三优秀毕业生履历和录取分数、院校和寄语。长长的一排,正反面,放了一个多月依旧天天有人来看。
现在对着大门的位置贴上几张大纸,想进班级、想上楼的学生都要经过这个位置,谁看了都忍不住看两眼。
于是今天得队伍行进的比以往慢。
贺凉也是,生怕学生都是近视眼看不清似的,竟然用一溜二开大白纸,巨大的黑体写着“贫困生公示名单”。
一排排的班级姓名,家庭情况。贺凉原本没什么感觉,直到王子突然十分暴躁的“艹”了一句。
她去看,只看到王子咬紧牙根要发火又无可奈何的忍着,以及傅久思垂下长睫毛一副游离,事不关己样淡漠脸孔。
贺凉收回视线。都说人对自己熟悉的东西会产生视觉敏感,目光扫过牢牢抓住“傅久思”三个字。
高一(十)班,傅久思……品学兼优……十岁时家逢突变。车祸中父母当场死亡,哥哥在ICU多日并发症死亡……欠下高额债务……现定二级助学金。公示时间……举报电话……”
白字黑字上的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有一个心酸的故事或者事故。在窃窃私语里贺凉拼命忍住回头看一眼傅久思的欲望。她想如果她是傅久思大概不想面对任何目光,善意,恶意,不屑,同情……不论哪一种都带着自上而下的打量,检视他的人生,最后衡量这个人的苦难是否匹配那两千块的助学金。
同班里有人发现了,争先恐后的试图看的个清楚。进班级的队伍更慢了。
王子更焦躁,两千块钱至于把一个人的家底抖搂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曝光?!没见过这么给钱的,这和天桥底下写大字1报要饭没区别!
只是要饭的故事都是假的,傅久思这个肯定真!还不如是假的让人心里来的好受点。王子新交的兄弟被人当做动物展览、赏玩这件事让他心里不痛快,大吼一声,“磨磨蹭蹭看屁!给老子快点走!”说着推搡起来。
贺凉暗中发力,推波助澜,队伍在几声“谁踩我?”的惊呼里突然走快起来。
上到楼梯转角贺凉低头只看到傅久思的一个头顶。他发丝柔软,自来卷微微蓬松的服帖着趴在头旋。
像它的主人,在这个节点注定不可抑制的卷入流言蜚语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