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朱壁高墙宛若巨大的囚笼,望不见头。
主仆二人回到钟粹宫时,却见这宫中仍是一副萧条景象,小丫头瞬间红了眼眶,喃喃道:“早知陛下薄情,我们本不该抱有希望的。”
沈怜瑶抬起那只烫伤的手掌,轻握住阿青的手,刚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余光却隐隐瞥见了那小厨房飘出隐隐炊烟。
钟粹宫的仆从已然走得差不多了,这满宫中除了她和阿青,便只有一位年仅十三的小太监,而那小太监今日被她派去给阿弟送信,这小厨房岂会冒出第三人?
阿青觉着有些害怕,紧握沈怜瑶的袖口,目光触及那烫伤的部位,抖着嗓音道:“小主,烫伤药在小厨房。”
沈怜瑶将阿青拉在身后,嘱咐她:“我且先进去看看情况,若有不对你便跑出去叫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向金銮殿跑。”
阿青眼眶中已然积满泪水。
小主虽然平时看似与世无争,在宫中呆得逍遥自在,实则她们一起度过了许多难熬的日子,两人作伴倒也能苦中作乐。
可在无依无靠的小丫鬟眼里,沈怜瑶已然成为了她最亲的人。
她向前拉住沈怜瑶的手,却没能拉住那远去的身影。
小厨房中浓雾缭绕,从外头看不清屋内的情况。
沈怜瑶先是抬手叩了叩门,见门内没有动静。她转头望向不远处的阿青,给予了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抬脚便踢开了那扇门。
浓雾散去,寒风钻入满是热气的小厨房,渐渐露出里面人的身形。
沈怜瑶一愣,面露不解道:“陛下,您在这做甚?”
楚雁时的手中还握着大勺,不染烟火的俊颜上沾了一抹尘灰,在那张浸满万年寒水的脸上罕见地见到错愕神情。
他有些窘迫地想要盖上锅盖,但沈怜瑶已经走到了那锅前,看着面汤中稀碎的面片,指着铁锅惊喜道:“陛下这是在下厨?”
楚雁时退无可退,从喉咙里挤出一句闷声:“听闻南疆人生辰那晚会吃这生辰面,宫中御厨不懂南疆口味,孤便取了这方子自己做来试试。”
说罢,两人目光都落在了那飘着面糊味的铁锅。
楚雁时终究没将那一碗面糊端到沈怜瑶面前。
沈怜瑶好笑道:“陛下今早偷偷戴在小女手腕上的骨链,是赠予我的生辰礼吗?”
“那是凤凰龙骨,你那公主殿只有一只,还被沈熠那毛小子玩闹事扔下了山崖,当时你哭闹了许久,后来沈熠为你寻了许多年的凤凰龙骨。”
楚雁时垂下的眼睫挂着水珠,扑闪着,身在这白雾中有种神仙下凡的韵味,他的神情像是那还未过及弈的少年,得意道:“孤恨不得现在就去那宗人牢里同他讲,他寻了那么多年的宝贝被孤找到了。”
沈怜瑶看着他那张偏执近乎病态的深情,觉得甚是荒唐。
是他亲手将她困在黄金笼中,却又怕她思念家乡。
“陛下费心了。”沈怜瑶盈盈俯身行礼,有意露出那腕上的凤凰骨。
楚雁时恍惚看到了曾经那位在江船游行的小公主,曾抬起双臂向岸上的百姓挥手,腕上的黄白色的骨头用银丝连成,那是太子陛下亲打的骨链,衬得小公主的笑靥如花。
而这一次,她是他的公主。
只是……露出骨链的那只手上多了片眨眼的绯红,格外乍眼。
楚雁时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蹙眉问道:“怎么弄的?”
沈怜瑶任他紧捏着手腕的力度越来越重,语气不甚在意道:“方才为娘娘敬茶时不小心摔了茶盏,无碍的。”
楚雁时拉着她的手离开小厨房,向殿内走去,“不必辩解,孤心中有数。”
两人与阿青擦肩而过,小丫鬟听到了陛下说的这句话,不免有些纳闷。
她可是记得那茶盏的确是自家主子不小心摔碎的,而那陛下的神情倒也不像是信了的样子。
这两人的状态甚是奇怪,一个人在演一个人装作信服,她一个小小丫鬟只能读懂到这里了,主子们的心思她不敢猜,也没命去猜。
楚雁时命太监李玉叫了太医来,在皇上的冷眼注视下,那刘太医仿佛头顶着一把盈盈欲坠的悬刀,仔细着为沈怜瑶涂抹金疮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脑袋。
沈怜瑶倚在楚雁时身旁,如夫妻呢喃道:“对了,今日皇后娘娘送了小女一对新鲜玩意,陛下可要看一看?”
“皇后送的?”楚雁时眸色微沉。
阿青闻言立即将那紫檀木盒双手逢于君前,楚雁时刚拿起其中一块钏臂,就听到有玉瓶掉落地面的清脆声响。
沈怜瑶关切问道:“刘太医,你怎么了?”
刘太医还为来得及收拾地面残渣,对着楚雁时就叩了个大礼,满面悲怆道:“陛下,这东西小主可万万碰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