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倾盆似地下了起来,淹没了整片大地,似乎也能冲走白日长安街道上留下的浮尘与污泥。桑夜漓躲在徐宅后门处的雨檐下,内心是急于找到凶手的焦急。这是她来长安后参与的第一桩杀人案件,以往在蜀中时,尽管她也常去州府衙门帮忙断案,可并未有机会遇上这样的谋杀案。蜀中的凶杀案大多都是侠客相互斗殴的仇杀,既没有佛图案这般精致,亦少了许多勾心斗角的谋划。
桑夜漓看看身旁的李玄景,此时的他却如同一位冷静的猎人,浑身蓄满了能量,只等着扑向自己的猎物。李玄景悄悄翻上房檐,趴在屋顶,掀开瓦片,观察着房中的情况。桑夜漓不甘示弱,也使出不俗的轻功,翻了上去。没有武功的郭暧正要尝试爬墙,却被白虎使孤独醉死死按住,扔到后面。
裴娘子见徐波仍未回来,虽心乱如麻,却仍尝试理出一丝条理。事实上她恨路临风,路临风娶她仅仅因为她家是门阀世族,在长安官场上结交甚广。路临风借着裴家的势力进了神策军,可当他官运亨通以后,却忘了世家大族给他带来的好处,开始展露出他好色的本性。自从娶了小妾段明霞过门,路临风对她宠爱过甚,恨不得将金山银山都给了她。裴娘子气不过,便与路临风的同僚好友徐波开始眉来眼去,徐波年方三十,其娘子早逝,一直未娶续弦。没想到裴娘子与徐波竟生出了真感情,裴娘子不止一次提到对路临风的恨意,现在路临风死了,裴娘子很是怀疑徐波就是凶手。
管家:“裴娘子稍安勿躁,暂且饮杯茶,我家郎君办完事便回来了。”
裴伊人:“三郎做什么去了?我有急事要问他。半个时辰后便是宵禁,再等下去家中人该起疑了。”
管家亦不知晓徐波的去处,便让裴娘子留下字条,由他转交徐郎君。
裴伊人深知这事落不得纸,只得说再等等。忽而她看到屋中火炉内有未烧尽的东西,便着急将管家找个理由遣了出去。
裴伊人在那一堆燃烧过的灰烬里发现一片青衣的残片,上面还残留着已经黑掉的血迹。裴伊人将残片收进衣袖,将黑灰重新覆盖上来。
裴伊人故作镇定地从房中出来,正碰上管家。裴伊人“这三郎真是的。昨日与我闹了别扭,莫非一气之下去找平康坊的桃红绿柳了。”
管家却道:“娘子且宽心。郎君对娘子一片痴情,断不会如此。”
裴伊人:“我走了,叫三郎明晚等着我,哪都不许去。”
李玄景见裴伊人要走,并没有去追的意思。然而独孤醉已经带着一帮捕快冲进徐府,抓住了裴伊人和管家.李玄景见独孤醉提早抓人,很是气他的冲动。然而独孤醉也当了多年捕快,哪里不晓得避免打草惊蛇的道理。可他亦有自己更深的理由。独孤醉当年就对无限风光的李玄景抱有敌意,只因七年前,独孤醉三十多了还是长安街上的小混混,在地下城靠着给人打黑拳当打手为生。像他这样的人,本以为这辈子是亡命之徒,有今日没明日的。谁知有一天他因涉及一场赌场命案被少年神捕李玄景抓进了麒麟司,李玄景知道凶手不是他,可为了审问出独孤醉的同伙,李玄景将他在牢里关了一个月,这一个月独孤醉未与人说过一句话。孤独醉是响当当一条汉子,可以挨疼,却最受不了寂寞。李玄景吃准了这点,没有刑讯他,而是关了他一个月紧闭。
后来李玄景没有拿到他的招供却依然查到了真凶,而沈青莲却看中独孤醉的骨气,将他招进了麒麟司当捕快。独孤醉花了很少时间适应从一个坏人变成一个好人的过程。然而沈青莲的确是一位好老师,独孤醉谁都不服,对他却最是尊敬佩服。可李玄景却背叛了沈青莲,不光背叛了他,还杀死了三十三名麒麟司捕快。独孤醉此生最恨叛徒,因此他要尽快结案,抓住凶手,将李玄景送回监狱。
为了避免李玄景捷足先登,他先一步抓住裴伊人,接下来,便是故意放出裴伊人被捕的消息,引诱徐波自己上钩。然而没想到他最看重的徒弟桑夜漓此时却拦在他面前,阻止他抓住李玄景。麒麟司的所有捕快都恨李玄景这个叛徒,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
桑夜漓却敢冒天下之不韪,为李玄景说话。
桑夜漓:“师父, 徒儿以为没有证据便不能给人定罪. 且不论过往,今日青龙使是真心为麒麟司办案。”
面对眼前这个令人头疼的徒弟,独孤醉亦是毫无办法。
不知从何处又冒出来一个郭子仪的六儿子郭暧,独孤醉向来敬重郭子仪将军,见郭暧为李玄景说话,独孤醉也不好再坚持下去,只得放开了李玄景。
李玄景却道:“独孤醉,此时麒麟司不应内讧。佛图案远比你想的复杂。若我没猜错,此时徐波怕是已被人灭口。”
独孤醉很讨厌李玄景说话,因为他每次说的都是对的,这让向来骄傲的独孤醉很失面子。然而这一次不幸的是,李玄景又说中了。经过独孤醉一夜的酷刑折磨,裴伊人什么都没招。
然而第二天一早便传来徐波遇害的消息。徐波死状极其诡异,其尸体平躺在地上,上身被剥光,身上点着几十盏佛灯。在他的嘴里燃着一盏佛灯,李玄景拿出快要烧尽的佛灯,用竹镊取出了他口腔深处的佛图,佛图上画着佛陀以身为油脂,点千盏佛灯献祭的场景。李玄景认得这熟悉的笔触,他的师父沈青莲,当年画这幅画作时,李玄景也在旁。沈青莲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然而若他还活着,得知自己的佛图被人用来当成凶手模仿作案的工具,不知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