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合齿将其咬破,一股清苦在舌尖散开。莲子心又在唾液间浸泡开,是苦亦涩也。
奈何她有嘴难张,真真一个苦不堪言。
她大力将口中七七八八碎的整的一并咽下,仰颈示意行秋。
重新获得双唇的支配权,乐携情含着苦意问行秋:“我哥可这么吃过了?”
“我尚未找他。”
乐携情起身,仿若凛然道:“我与你一同前去。”
行秋拉住她,问:“你已经大好了?”
“不很好,但我记挂兄长,心不能安。”
“你且歇下吧,我去替你看过,再回来传你便是。”
乐携情不依,行秋只好半扶着她,替她整了整发髻,边走边慢吞吞掷下一声响雷:“有个承志大剑仙之人现在庭下。”
乐携情刚活过来的脑子绕不出她这句婉转之辞,哼唧出一声:“谁?”
又哼唧两声才隐隐约约想起那么一件“大剑仙衣钵”的典故,犹疑道:“你师兄?他也出门来玩?”
“他在山里无聊就来了。”
说了这两句,便已行至庭中,乐携情自行看去,便知晓了身边这小丫头时常念而不自知之人是为何方神圣。
虽早已过了以皮相定人高下的年纪,她也不免一恍然想到,曾跑马而过明舒野原上,匆匆一瞥而久不能忘怀的遗世的兰芝玉树。
短暂问礼后,她直起身,眸光似随意在行秋和应成许之间转了转。对行秋说:“你们救人劳苦,不如将解药给我,我自去找我兄长,你们去休息即可。”
行秋迟疑地掏出莲子,问她:“不是还站不稳吗?”
“修行之人,吐两口气便过去了。”
乐携情夺过莲子抛了抛,迫不及待地看向四周:“他在哪?”
应成许为她指明方向,她道谢,便迈上轻快的步调径直前去了。
行秋和应成许并立,目送那一抹悠悠然的倩影。
应成许:“乐姑娘与其兄甚是亲密。”
行秋:“我方才喂她吃莲子,忘了取出莲心,她这是去谋害她哥了。”
应成许“噗哧”一声,问:“她不怪罪你,反而去戏弄她哥?”
“此乃亲生兄妹之间,独有的情谊交联。我亦是无心之失,携情姐大度,不会怪罪我。”
两人相伴回房。走了几步,不知想到什么,行秋重拾话头:“也不尽然,保不准那天她就想起要找我茬了。”
“你们相处起来,如何?”
“相逢恨晚。”
明白应成许的意思,行秋找补道:“师兄不必担心,我和存意携情相处得很好,偶尔打打闹闹,属实正常。”
应成许点头,“你们在梁洲相识?”
“不是,我甫一出山门,师父就将他们送到我眼前了。”
应成许疑道:“师父送的?”
“师父吹风送的,哈哈哈……师兄,今日初几?”
不知道她为何笑起来,应成许茫然看了眼中天,低头道:“刚才你在房中,梆子便响过三声了,此时应当是初九。”
行秋笑意微敛,高深莫测地对他说:“你多留两日,后来或有趣事。”
应成许不得其解,过了一会儿,好似自顾自地说道:“我们从前读书,有一句‘大地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我如今实乃常记常新。”
“庄子,《大宗师》。其言大地赋予人形体,要人勤勉生活,逸老而休死。你要与我论道?”
他朗然一笑,道:“非也。”
“我一年于一山,十年于一山,百年于一山,坐困万物空空,我生亦死。我本愿,翛然而往,翛然而来。”
他转头看她,“倘若我亦见过变化万千,倒也心甘。”
行秋回看一眼,久久不语,走到快要分别时,语气低沉道:“我今日才知,师兄所求,与我们并不相同。”
走到白天相见的院子,二人挥手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