勐招,西南少数民族聚居区。因为交通不便,不像其他临近景点一样,涌入众多游客。这个6000多平方公里的小县,只零星分布着几家民宿。
经过飞机、火车、汽车的长途颠簸,雷东到达了勐招客运站。
一下车,大太阳直接打脸上,他顿时感到两眼发黑,忙抬起一只手遮在头上。接着,他四处张望,看有没有来接他的人。
他来之前,在网上订好了民宿,上面写着提供接送服务。出发前一天,他特意联系了老板,老板一再保证有接送服务。
眼下可好,和他一趟车的人陆续都走了,只有他还傻等在原地。
雷东翻个白眼,心里暗骂一句:丫的,这老板忒不靠谱了。
当他走到路边,打算叫出租时,远处来了辆面包车。
车窗摇下,是个戴着帽子、墨镜、口罩,总之就是全副武装的,女的。
她转头看向雷东,问道:“雷东?”
雷东点点头,告诉她:“雷雨的雷,东西的东。”
那女人对他的名字没兴趣,指了指后座说:“上车吧。”
雷东依言上了车。
雷东这人长得帅,家世好,打小桃花就没断过,所以,他看女人的眼光很准。眼下,他坐在后座上,默默观察着前面的女司机。
她的头发黑且直,简单绾了个髻,塞在帽子下;脖颈弧度很好,曲线一直延伸到领口;背比较薄,有些瘦削。
雷东很快又注意到她开车的手。她的手略显粗糙,指节处颜色偏暗,像是一双长期干活儿的手,雷东不觉叹了口气。
像是察觉到什么,前面的人问了句:“你还好吧?”
雷东耸耸肩,回答她:“没事儿。刚坐长途车有些晕。”
女人没说话了,只是把前面的车窗摇下去,跟着,风吹了进来。
雷东整个人都清爽了,他轻笑一声:“谢谢。你叫……?”
女人回他:“方圆,叫我小方吧。”
从车站到民宿,大概20分钟。方圆开车很稳,不疾不徐,像她的性子一样。
到了之后,她熟练地倒车入库,然后回头,冲着雷东说:“你先下车吧。”
雷东点头,拖着唯一的行李箱,走进一个招牌都褪漆了的,叫“茗善民宿”的地方。
前台接待他的,是位二十出头的女孩儿,她的工作牌上写着“阿瑶”。
雷东从她手中接过房卡,打趣地问:“阿瑶,少数民族的?”
女孩儿羞涩地点头,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回他:“对,哈尼族的。您有什么问题,随时给前台打电话。”
雷东笑了笑,回她:“谢了,你们不嫌我烦就成。”
雷东的房间在二楼,民宿里没有指示牌,他费了很大劲儿,终于在走廊尽头找到自己的房间。
刷卡、关门、扔箱子、脱鞋一气呵成,雷东直接瘫床上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雷东也没开灯,翻出一只烟抽了起来。
他靠在床头,看着升起的烟圈,迷迷糊糊地想:就这样飘着,不是也挺好?
难得哲学一次的雷东,下一秒就把烟灰掉床上了。
床单上立马有小火星蹿起,他赶忙拿起旁边的水杯,整杯水浇上去。
小火苗消失无踪了,雷东也睡意全无。
他打开床头灯,发现床单正中间被烫了个大洞,周围还湿乎乎的。
雷东以手抚额,忽然想到傅斯伯常说的那句话:雷子,你丫什么都干不成。
雷东叹了口气,给前台拨了电话:“你好,阿瑶吗?我不小心……把床单弄坏了,你找人来看看?”
阿瑶听完后,耐心地和他说:“稍等,一会儿有人去收拾。”
过了大概十分钟,有人敲门了:“客房服务”。
雷东起身去开门,看到来人,他有些吃惊。因为他看到的不是四五十岁的阿姨,而是个年轻的女人——皮肤白皙,眼睛黑亮。
他有些心虚地指着床单说:“那个……我抽烟的时候,不小心烫了个洞。你看看大概多少钱,我赔。”
女人走到床边,默默看了看。接着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了。
她回头对雷东说:“破洞不大,补补应该没问题的。现在我先给您换床单。”
她把被子轻放在旁边沙发上,把烧坏的床单扯下来。又拿出准备好的新床单,像变魔术一样,利落地把床单铺好,弄平整。
看着她修长的脖颈和瘦削的背影,雷东轻轻问了句:“是小方吗?”
方圆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只是回答他:“嗯,是。”
雷东笑着说:“白天你带了墨镜和口罩,我刚差点没认出你来。”
像是想到什么,他接着说:“你挺忙啊,除了接送客人,还要打扫房间。”
方圆没答话,而是走出门,拿起工具车上的抹布,喷了消毒液,把床头、边桌、衣柜都擦拭了一遍。
看着她有些泛红的手,雷东忍不住说:“小方,你干活儿的时候,该戴手套的。”
方圆停了下来,还是背对着他,轻轻说:“都习惯了。”
收拾完房间后,她挤出一个标准化的微笑:“有什么事儿,再打给前台。”
雷东看着她黑亮的眼睛,点点头,说:“好。”
方圆走后,雷东躺回床上。新换的床单上,仿佛还有她手上的余温。
雷东经历过很多的女人:美的,魅的,成熟的,可爱的,冷静的,爱闹的。但这个叫方圆的,却有种矛盾感:她是美的,却不爱惜自己;她不爱说话,让人忍不住想问她更多。
到最后,他想到了傅斯伯常用的那个句式:就算……,又关你什么事儿?
他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放空,进入睡眠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