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又怎么样?活着又能怎么样呢?他们现在,寨子里那些惨死的人,回不来了……”
东方乌衣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下吱呀吱呀晃荡的灯泡长长地叹息一声,门外偷偷听着的三古和双吉难过地低下了头。
当年,真的死了好多人……
那是寨子里再也不愿意提起来的黑色回忆。
“什么意思,我的父母到底出什么事了?那个故事的后面,他们逃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东方满有些急了,乌衣看着她,浑浊的眼睛逐渐看回了十八年前的那一天。
“这件事牵扯到了岛上的机密,我本来是不能随便说的,为了避免引发恐慌。但是身为他们的孩子,你有权利知道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
“当年念慈和那个男人离开以后,寨子里一时间没了圣体,蛊母没地方安置,被我座下的一名弟子盯上了。”
东方乌衣抬起手,一只毛茸茸的花背黑蜘蛛从袖子中爬到她的指尖,她看着蜘蛛,眼神阴仄,晦暗不明。“这些东西虽然很危险,可你们年轻人之间不是流行一句话吗?危险和机会是并存的。蛊母能牵引千万只蛊虫,饲养时一个不操心就会吃了饲主,但是如果能很好的把控,它们的作用就相当于以前号令军马的虎符了。”
东方乌衣说着皱起眉,眉眼之间的神色逐渐变得阴暗浓郁:“我当时挑了一个三四岁的丫儿作继任的圣女,那家伙仗着是我座下的大弟子,成绩最好,资历最老,问我讨要了好几次圣子的席位,我都没有同意。”
“那圣子和圣女的人选标准是什么呢?”
东方满好奇地问,东方乌衣闭上眼睛皱起了眉头。
“圣子和圣女的人选必须是心性纯良的,这一点很重要,另外就是得天资好,年纪小。那孩子因为自己是普通人和巫生下来的,对自然的感知比别人钝了不少,从小就受了不少冷眼。我看他有上进心,性格又好强,怕他因为那个执拗的性格误入歧途,也欣赏他那股子倔着默默向上爬的劲儿,才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没想到最后居然养出个白眼狼!”
“所以,发生了什么?”
东方满坐到椅子上,开始听得入了迷。
东方乌衣继续说道:
“那狗东西看我将圣体给了一个走路都还不利索的小孩子,当晚就跟我翻了脸。他摸进祠堂里偷走所有的蛊母吞到了自己肚子里,想要踩着我的脑袋统治这个寨子,或许还想搅得山海境天翻地覆呢,哼!但圣子和圣女上任前是需要用好几年的时间来秘密培训,将身体改善到能长期适应蛊母的程度,所以选人的标准之一才必须是年纪小。他没有受过培训,身体适应不了蛊母,但好在因为天资钝的原因,十几年硬磨练下来身体比别的巫强悍不少,蛊母暂时没吃掉他,但是他也没办法按照自己想的支配蛊母控制蛊虫,所以那晚他就疯了。”
“他红着一双眼睛,在寨子里乱砍乱杀,因为蛊母在他体内较劲,他控制不住自己,也控制不了蛊母,寨子里被弄得一片混乱,不知道谁家供桌前面的蜡烛倒了,寨子里起了大火。我问他是不是疯了,他说早在小时候不停被践踏被嘲笑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爹不疼娘不爱。他要控制蛊母造出一支蛊人军队,再改善那些蛊人的体质,让他们变得无坚不摧,在山海境和人类实际都闯出一条路来,他要在那路的尽头刻上自己的名字,让所有人嘲笑过他的人都看看他如今的作为。”
“可是,那个孩子心比天高,太急功近利了,身为师父,我没能教好他,这是我的错!”
屋内的气氛跟着东方乌衣的语调一起变得非常沉重,压得东方满有些难受。她看着桌上残缺的照片,才想起来自己该问东方乌衣了。
“那我的父母呢?这关我的父母什么事?”
东方乌衣转动脑袋,缓缓地看向了东方满,女孩澄澈的蓝色眸子让她念及两个故人,心里像刀剜一样痛:
“那晚大火烧得很猛的时候,念慈和那个男人赶回来了,寨子里有人背着我暗地里跟她一直在联系。她没练习过控蛊,从小作为圣体被培养长大,理论知识倒是掌握的很扎实,但实在不适合出现在那种混乱的地方,更何况她当时都快生了。我气坏了,也急坏了,我骂她蠢,也骂那个男人是祸害,那种时候带她回来干什么?送死吗?”
“我那傻女儿当时捧着我的脸对我说:妈,即使没办法帮忙,我也不能放着你们不管,自己却活得无忧无虑,我们可是一家人,要同甘共苦的。”
东方满眉梢微微一颤,心里动容的起了涟漪,自己的母亲原来是这么温柔的人吗?跟朝天椒一样的姨妈完全不一样。
东方乌衣低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唉,她当时说完甚至还对我笑了,身体又因为受到了刺激要分娩,我知道那孩子从小就太善良,是个傻子,可那个男人跟她居然也是差不多的想法。我骂他脑子被土崩了才带她回到这里,他告诉我他阻止不了自己的夫人,不如就陪着她上刀山下火海,做她身边的人形蛊。唉,两个蠢东西……”
“当时我那弟子要再杀我的族人时,刚生完你的她挡在了前面,我都不知道她过去干什么,跟个花瓶一样,去学人间的那些无赖们碰瓷吗?可是我错了,我的女儿原来是勇士。她勇敢地提出要拿自己和族人交换,我那弟子想要控制蛊母,不如就直接控制她,反正她是当时最好的器皿。”
“阿苗同意了,但他在念慈走到他身边之后却突然反了悔,笑着大骂我们听信小人的话像傻瓜。他掳走了念慈,放任身体里的蛊母控制自己,让寨子里的人被蛊虫控制着自相残杀。他和念慈一起长大,猜准了她会救他,哪怕他当时已经杀了无数族人。那天晚上啊,火光烧红了整片天,寨子里血流成河,你在我的怀里被吓得哇哇大哭,我永远也不会忘掉。”
她顿了顿,似乎是快没力气了,东方满忙过去扶住她的胳膊,却被东方乌衣一把推开了。
“不用,老婆子结实着呢,只是有些伤感罢了。当时你的父亲看你的母亲被抢走急忙追出去了,之后他们两个人就再没了下落。”
“他们现在还在那个弟子手里吗?那个弟子在哪里?”
东方满急迫地追问,东方乌衣惆怅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