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扬州城内。
一打更人右手提着纸灯笼,左手敲着竹梆子,高声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无事赛神仙喽!”
他沿西北方向走到扬侯府附近,发现前面府门大敞,顿时心生疑虑,于是提灯走过去一看,瞬间被吓得跪倒在地。
只见偌大的扬侯府内遍地都是尸体,他们有的手上拿着刀剑,鲜血顺着刚下的雨水染红了半片墙壁。有的身穿粗布衣,四肢悬挂在树上,死状惨不忍睹。
门外的打更人吓得拔腿就跑,却在起身的刹那不知被谁抓住脚踝,他低下头一看,只见刚死透的尸体突然挣扎着爬起来咬向他的脖子,只听嘎吱一声,霎时鲜血四溅,打更人头身分离,顶着一节短脖子抽搐几阵后,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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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驴儿村。
睡醒的李蓁蓁前脚刚出门,后脚就看见卖酒的王二慌里慌张从门前经过。李蓁蓁见他神色不对,出声叫住他,走过去问道:“怎么了王叔,怎么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又偷偷拿王嫂的养老本了?”
对面的王二哎呦一声,说道:“哎呀你就别打趣我了,这次是真出了大事,昨夜扬州城内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扬侯府上下无一幸免,你说这人死了也就算了,结果那些人死不瞑目,突然一夜之间全活了。如今扬州城内人人自危,都说城中有妖怪。这不,我也赶紧收拾收拾,为搬家早做准备。”
看着王二离开的背影,李蓁蓁陷入沉思。灭门惨案,死而复生,这事儿一定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她脑子里不禁想起五年前全家遇害的场景,此次扬侯府的事,会不会跟那一夜有所关联呢?
就在李蓁蓁陷入深思时,身后冷不丁传来姜十六的声音:“想什么呢,是在想这世上是不是真有妖怪,还是在想你爹娘的案子。”
李蓁蓁被吓一跳,转身看向他:“不是,你怎么走路都没有脚步声阿?”
姜十六歪头耸耸肩:“因为我是鬼阿,这扬侯府的人都死而复生了,我说我是鬼很合理吧。”
李蓁蓁知道自己争不过他,正想走,突然想到什么重新看向面前的姜十六:“该不会,人其实是你杀的吧?”
见姜十六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李蓁蓁见缝插针接着说:“难怪昨天你就神神叨叨的,说什么扬州城定有大事发生。这人若不是你杀的,你如何解释未卜先知的事?”
面前的姜十六看着李蓁蓁掷地有声的样子,摇摇头撂下一句话:“真是养了只白眼狼。”说完就要走,结果被李蓁蓁一把拉住袖子。
姜十六回头,就见李蓁蓁可怜巴巴的说道:“好十六,你就告诉我吧,你也不想你从小养到大的姑娘因为这件事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最后一命呜呼吧.......”
姜十六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袖,见实在扯不动,只好松开手叹了口气:“好好好,你既然想知道我便告诉你,这扬州城最近不总有大事发生吗,要么强抢民女要么通缉犯人,只不过扬侯府的事格外离奇些罢了。”
李蓁蓁听他这么一解释,顿时豁然开朗:“我懂了,概率问题。”
“概率?”姜十六抬手拍了拍李蓁蓁的小脑袋,“总之此事与你我无关,你阿,也不要老想着倒腾些什么事儿出来了。”说完咳嗽几声后,轻轻瞥了眼衣袖口,然后放下手离开。
李蓁蓁自然是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她等姜十六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对大树下的老三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二话不说跑向去扬州城的那条小道。
而树下的老三甩甩驴尾巴,抬头看向纸窗。只见姜十六正双手环抱靠着窗沿,看着远去少女的身影,有些头痛的抚了抚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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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蓁蓁靠着飞鸿踏雪来到扬州城后,发现各家几乎大门紧闭,而且门边上都插上了新鲜的青蒿。一时望去整个扬州城绿色浮动,淡香萦绕,竟有几分难得的清净雅趣。
李蓁蓁环顾四周,见有一家仆役还在打扫台阶,忙走过去问道:“请问,这扬州城怎么最近流行起插青蒿了?”
那奴仆上下打量她一眼,见是个刚及笄的姑娘,便回道:“姑娘有所不知,最近扬州城妖邪作祟,知子医馆的林大夫为保城中百姓不受邪气入体,特地上山采了这青蒿浸泡药汤后分发给各位,毕竟时局特殊,人人都想求个心安,于是尽数插在门上了。”
李蓁蓁点点头:“这林大夫我怎么好像从未听说过,是最近新搬到扬州城的吗?”
仆役点点头:“是最近两三个月才过来的,她们一家都是女子,但医术却高超非常,听说这官兵还特地请了她们去看扬侯府的人,不过到底没看出是个什么症状来。”
李蓁蓁点点头,猜测这官兵肯定也不信什么鬼怪之说,所以才专门找大夫去看。她看了眼面前的仆役,停顿片刻,试探开口:“大哥,所以那扬侯府的人是真的起死回生了,能吃能睡?”
面前的仆役看她一眼,神色凝重的摇摇头:“我听回来的林大夫说阿,他们虽然还活着,但就如同行尸走肉早已神智全无,而且林大夫还在他们背后发现了两道致命伤,一个形似巴掌印,而另一个——”
他顿了顿,抬头确定四周没人后,侧身说道:“而另一个,据说是承影剑的伤口。”
李蓁蓁听完后,感觉全身血液涌向大脑,心慌的厉害,她耳朵边根本没有什么承影剑,只有仆役刚刚所说的巴掌印。
巴掌印,犹如佛陀五指,一掌震碎五脏六腑。五年前,自己一家惨死的那晚,后背上也都有佛陀印。
李蓁蓁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她颤抖着声音向仆役确认:“那巴掌印,可是外圈金色靠近心脏,并且经久不消?”
那仆役见李蓁蓁神色逐渐不对,连忙摇头:“这具体情况我就不知道了,只听说现在都传江淮絮没死,虽说仅凭一道剑伤证明不了什么,但承影既出,江湖惊惧,恐怕最近几日有不少江湖侠客都会到这扬州城。至于其他的,姑娘恐怕只能在卷宗中找到答案了。”
说完仆役朝李蓁蓁行了个礼后,拿着扫帚离开。还在原地的李蓁蓁思考片刻,决定去扬侯府看看。
她按记忆中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