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头的动静,亲自来瞧了眼,果然您是病倒了。大夫已经来瞧过了,就是您倒春寒的风吹久了,寒气入体,大的毛病没什么,但这阵子苦,您是必须得吃的。”
她把手里的药碗往明玉面前一推,看着床榻上没什么精神的人儿正要开口,便立刻打断:“娘子,您这寒气入体,就是体现在咽喉处,什么时候您这咳嗽止住了,才能吃蜜脯!”
明玉这下是彻底没辙了。皱着眉将汤药一口气往肚肠里头灌完,忙让苜蓿将花窗推开一些,屋子里闷了半个白日的味儿混着这苦汤药的草味儿,实在是难闻。苜蓿虽有些担心她的身子,却也没法抗逆,只能又硬着头皮叮嘱了她几句后,被明玉抱着脑袋赶出了内室。
一时间,整个琼枝宇里面只剩下窗外的鸟鸣声与风过梨花树杈间的娑娑声。这会儿明玉病得最厉害,才起身没半个时辰,又是觉着头脑胀痛得很,于是将原本被苜蓿扎起来的帷帐放了下来,准备着又要往被捂得有些烫的被褥里头钻时,她似乎听见窗外有几道异响。
“昨日听闻明玉娘子病了,小爷这不就来送药材了,不知明玉娘子今日可能赏脸,让小爷见着一面?”
明玉后脊瞬间僵直,连抓着被角的手指都抠紧些。
当真不是她病糊涂了听错了,是昨日那人真的又来了。
她赶忙将方才睡醒时拨开帷帐的那条缝合上,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束,又摸了摸头上,一个挽起来的发髻都没有,再攥了攥拳,身上亦是使不上劲儿,只能躲在帷帐后面,声音透着虚弱:“这位公子郎君,昨日来了,今日又来。若是您有要紧事情要说,大可以从我阮府大门进来传话,可您这几次三番往未出阁的娘子院子里头的院墙上面攀,我实在是不明白您的用意。”
花窗外的院墙上,声音停顿片刻,复又笑着道:“小爷不是说了,明玉娘子生病了,小爷是来送药材的……”
“劳烦公子郎君。大夫已经来过了。”
明玉被他的言语惹得有些恼,想再将身子撑起来一些,胸脯里面却恰好漏了一口气,引起来好一阵眩晕的咳嗽。
她咳得着急,没注意到院中墙头上落下一声轻盈的步子,落到地上时恰好踩上墙边铺平的松散卵石上,发出轻微叮当声响。只下一瞬,那声音便落在了花窗的窗台便,嗓音中少了几分先前玩笑的意思。
“小爷机灵着呢,我哪里不会知道明玉娘子不差治病的药材,索性就自己做了点小吊梨汤,昨日想着若明玉娘子只是说些气话,这糖水也就吃着玩就是,润肺补气的东西平日里也该多用些的。不过瞧着如今状况,这小吊梨汤,小爷倒真是送对了。”
明玉缩在帷帐后面,抱着怀中的被褥,听见窗台上的确似有食盒被搁下的动静,却更不敢挪动身子了。这人不太对劲,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汤,阮府也不是不会烹制,有劳这位公子郎君费心,但你我并不相识,我没有收下的理由。”
外头的那道声音却像是停在了她窗台处,再度响起时带着些不敢相信。“那怎么能一样?这可是小爷我亲手做的,别人想喝小爷还不给做呢!”
明玉是病了,并不是碰了脑袋傻了。她这会儿几乎能断定,这就是个入京城来放浪的纨绔世家公子,家境应当也还算是殷实,才会有这般孩童的心性。
外头的人没听见屋子里面的回应,才有些后知后觉道:“不是,明玉娘子,你不会是以为小爷在这里面下了药吧?”
还未等得及明玉反应,便听见有食盒被打开,里头瓷勺与碗碟轻碰的声音。外头的人儿声音嘟囔不清,明显一副恼着的样儿。她依然半呆着,听他念叨一声:“小爷我惜命得很。这试毒我也试过了,要死也是小爷先死……得了,你就不喝吧,咳死你,嗓子眼儿里面冒烟难受死你!”
这番话里头明目张胆的怨气,重得明玉在帷帐里头都能感受到。不过她也听得出来这里头反话的意味,虽然是有些莫名的怄气举止,却也懵懂着信了这人儿对于她应当真是没有恶意。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人对她的善意是从何处而起的,也依然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至于那人昨日同她说的,只是想单纯地见一见传闻中的京城大美人儿的理由,她是一个字都不信。
她不信那些话本子里头写的什么一见钟情,就算真是一见钟情了,这连一见二字都还算不上的。
明玉如是想着,看着床尾那处翻起凌乱的被角,撑平了身子想去重新展平些,不经意间触到了帷帐的布料。外头的人扶着窗台,透过雕花屏风,似乎看见垂落并拢的帷帐动了动,本能以为里头的人像是要出来,忽然还有些无措了。
有些手忙脚乱地将那放着温热的小吊梨汤的食盒重新盖上,他扶着墙往外挪了几步,才道:“你……生病,你就别出来了,可别把病气过给我。我方才可是只舀了一勺的,我吃过这柄勺了,我就带它走了,你自己重新去拿柄勺吧,反正你们阮家应该也不缺。”
话音刚落,明玉便听见窗台外头似乎飘过来一阵懊恼的叹息,接着在庭院里头再次传来攀墙的摩挲声,末了才隔着院墙,闷闷地传来一声落语。
“该带到的东西我可是都带到了,小爷我向来言出必行。不过明玉娘子,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那时候你若是还患着咳疾,就别怪小爷再让你喝一碗毒药!”
不知为何,明玉总觉着他这行云流水的一套翻墙颇有种落荒逃跑的样儿,莫名地想发笑。然而这一笑吸了气儿进去,原先憋了好久的咳意一回来,喉间一梗,于是又是好一阵剧烈的咳嗽。
缓过劲,才探手出去撩开帷帐,又缓慢着起了身,将窗台上摆着的那食盒拿了进来。
明玉有些无奈地看着里头的那只瓷碗。
处理掉吧,她一时间也找不出能倒去哪里,但喝掉吧,她心里头还是绷着根弦的,素不相识的人给的东西她还是不敢喝。
明玉疲惫地合上眼,听着院子里头没有丁点声响,更无奈了。外面的日头早都是正午的刺眼了,苜蓿这姑娘在她醒后压根儿没露过面。她想提了声音去将人唤过来,转念又想,就她眼下这副嗓子,还不如自己亲自去敲她耳房的门扇的。明玉原本就不是个爱拖沓的性子,于是搀着屋内的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