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空白。她呆呆地跪在殿中,目光盯着姐姐的灵位,无声流泪。至于往来谁来祭奠,她全不知。
若非有子徽仪时时照应,她连饮食也不思量,人垮得要更快。
前来吊唁的人里,魏太傅病体支离,抱柱嚎啕不止,几度昏在灵殿;子丞相满目萧索,泪眼婆娑地和武皇说起儿子,跪乞皇恩。待武皇点头,她又去看望哥哥,见皇夫憔悴不堪,拿过他染血的帕子,更是哽咽难言。
裴怀南本在京外,听闻噩耗连夜赶回京中,直奔东宫。见好友果真离去,她备受打击,跪在殿中痛哭捶地,几度失态,最终被其母拖走。
闻人言卿三日后才到,满身风尘,一见便知是遇了袭。她左胳膊似受了大伤,用布吊在胸前,很是颓丧。闻人言卿本就病容恹恹,见了白孝,更是面无人色,通张脸都是白的,只有眼圈有点红色。
她踉跄着摔到灵前,泪一滴一滴砸在宫砖上,呢喃:“怎么会……殿下……那日您同我畅谈宏图,彼时音容笑意,犹在眼前,不想竟成了最后一面……”
她说话间哭不能抑,悲痛太甚,以致数次干呕。不得不被御医扶到偏殿救治。
不久,慕归雨也来了。
单论面色,慕归雨没比闻人言卿好哪里去。她心思深沉,却真心视风继为挚主、视为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亲友。她早早便已起誓要辅佐风继登临大宝,一展宏图。她们还年轻,她们本还有无限的可能。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尽管慕归雨先前还压制着别人,但消息一到,她便被轻易击垮了。尸身一入京,她当夜便高烧卧床,难以行走,直至现在她的脸颊还散着诡异的病红。
但她宁可叫人搀也要搀过来。她一定要见风继最后一面。
来到灵前,看着灵位上那干巴巴的文字,慕归雨怎么也无法将它同记忆中那个温暖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她一向圆滑善言,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论理就算装也要装出一副哀嚎模样。可她哭不出来,此刻她丧失了一切伪装的力气,也不想再装,没有意义了。所以她只驻立灵前,沉默着凝望。
走前,慕归雨注意到了跪坐不言的风临,本来虚弱无力的她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推开了搀扶的人,摇晃着来到风临面前,俯身半跪,伸出手抓住风临的手腕,吐出了一句话:
“你不恨吗?”
风临猛然回神,瞪大了眼看她,手腕传来滚烫的温度,灼得风临发疼。
她道:“慕大人,你病了。回去休息吧……”
慕归雨却毫无去意,反而将手攥得更紧,直直看着风临,又问了一遍:“你不恨吗?”
“霁空!你烧糊涂了!”子敏文见状赶忙跑来,将她强行架起,往殿外扶。
慕归雨虚弱无力,由着人扶着向外走,可脸始终执拗地对着风临,一双烧红的眼睛直直盯着风临,直到出殿那刻,也不曾移开目光。
风临知道,她在等自己的回答。
你不恨么?
昏暗的殿中,风临的面色难辨清。素服下的双手悄悄攥拳,几滴红血顺着指缝滴落。
及至夜,道士复兴颂法,众皆退至殿外等候。
其间期间有朝臣书挽联祭文,以托哀思,风临默默站在不远处,用已红肿的眼睛看着。
李思悟随家人来祭悼,因着外祖母的叮嘱,白日里没有上前与风临多交谈,只是她心中不知为何不痛快,磨磨蹭蹭地不肯走。
眼下见着风临瘦小的一个,穿着一身白孝,孤零零站在寒风里,李思悟的心不知被什么揪起来,也不管母亲的眼神,抬步就走过去,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给她披上,道:“殿下怎穿这样单薄?前两日才下了雪,正是冷的时候呢。”
“思悟……”风临愣愣转头,看了她片刻才开口,“许久未见了……”
李思悟鼻子一酸,低下了头,道:“我知殿下心知难过,可殿下还是要保重身体……”
“嗯……”风临应了一声,目光又飘忽到远方。
子敏文自前殿走来,对着风临行了一礼,道:“殿下,陛下方才到了明文殿,正看众人的祭文,几位皇女都在,您要不要也去一趟?”
见风临久不说话,一旁的风依云便道:“走吧,去看看。”
风临道:“灵殿怎么办?”
风依云道:“灵殿有我守着,你不必担心。再说不过是母皇来了,你去问个安,也不费多少时候,快去快回就是了。”
风临点点头,道:“好。”
说罢她便同着李思悟、平康几人一道去了明文殿。
明文殿中摆满了祭礼,明明晃晃。无数学士朝臣在此,不少都写了挽联祭文,文采飞扬,着实不俗。武皇一圈看下来,却着意夸了闻人言卿的那篇。
可得了天子夸奖,闻人言卿也没什么喜意,只跪在一旁默默流泪,意志极为消沉,还是她的母亲、外祖代为谢恩告罪。
武皇心知她是伤心太过,并无怪罪之意,只叹了口气,叫她们起来了。
风临就是这个时候入殿的。说巧也不算巧。
见了她来,武皇没说话,只略点了点头。倒是一旁的风恪同风和迎了上去,对她多加安慰。
风临道了谢,风恪便走了,随武皇身后看文章。
是小小的风和将她扶到了后座,还轻声安慰道:“妹妹知道皇姐难受,皇姐与皇长姐一道长大,情谊深厚,总是要大大伤心一场的,妹妹便不说节哀这样的话了。只是皇姐伤心,却也要顾惜身子,这几月下来,照理说皇姐身子应该好些了,可看着却一日瘦过一日,这怎么好?饭总是要好好吃的,不然皇长姐见了,也会担心的。”
说到此处,风和不禁难过,摇头叹起气来。
风临道:“多谢你关心,难为你这样小,还来开解我。”
风和摇摇头道:“叔叔常说要以己度人,遇到这样的事,谁能不伤心呢?”
说罢她看了看旁人,又对风临说:“皇姐若实在憋得难受,不如去拿笔写一写,也算发泄了。方才那闻人家的小姐在后头偏殿里哭得背过气,还是她外祖给拉到这来大写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