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敏文怒道:“这是我的轿子。”
风依云微微一笑,当做耳旁风,全然没有下去的打算。子徽仪察觉她的目光,未等其开口便道:“我不。”
子敏文更不想下,风临叹了口气道:“就这么坐着吧……”
沉默片刻,风临抬头望向对面的两位少年,最后目光落在风依云身上:“父亲他……近来如何?”
“挺好的。”许是觉得这话说服力不强,风依云又接了一句,“虽然虚弱,但比先前好太多。日日都进滋补之物,气色已有了回转。呕血也止住了。”
风临眼前闪过皇夫那头枯败的头发,心中微痛。她低下头,对弟弟说:“这一年你一人在宫里照顾父亲,受了不少累吧,辛苦了……”
淡淡的话,藏着一份歉意,微红了风依云的眼,他也没否认,扬头道:“知道就好,你出来了好好替我,让我多歇几日。”
“嗯。”
风临没忍住,悄悄看了子徽仪好几眼。
他长得更清丽了,许是长个的缘故,人也变得纤细修长,少了几分稚气,但仍是一副少年模样,只是出落得更加动人,原本圆鼓鼓的脸也有了清晰的线条,添了许多清皓之气。
他原本就是个天仙似的美人,越大,身上那种清仙一般的气质便越显露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带着霜露的寒气。一眼望见,便再难挪开目光。
你过得怎么样?这一年发生了什么?读了什么书?去了什么地方?
风临一连串的话憋在心里,却问不出口。
而今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形,这一年的幽禁把她关得明明白白,她大把闲暇的时间,无可选择地用于胡思乱想上。
这样长的时间,足够让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不再是以前的定安王了,她现在实非良配。
花街游马的定安王可以开口许诺,可幽禁失恩的风临有什么底气去招惹清白的公子?
哪怕下一秒子徽仪脸一抹,失忆一般把旧时情愫一笔勾销,她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在这样的心态下,风临到底没开口,转头看向了子敏文,同她谈起这一年大小事,越讲心越凉。
子家立场特殊,原本身为皇亲,又拥护懿明太女,地位稳固。而今接连失了皇夫与懿明太女两大助力,连剩下的定安王也遭幽禁,不免风雨骤降。子丞相不得已,提早将子敏文送入了官场。
朝中而今不少人视风恪为下任皇储,皆有逢迎之意,当初缙王不过短短两月,便羽翼大丰。
不少曾被懿明太女打压的党派转而直接投入缙王门下,缙王也有意拉拢,也不知是否得了授意,这群人纳给缙王的投名状,便是找丞相、太傅之流的麻烦。
子丞相是个硬朗的人,虽然疲于应付,但好歹撑得住,魏太傅就不行了,她已六十,又痛失爱徒,被打击得卧床不起,神志混沌,时常呓语,清醒的时候是越来越少,健忘一日胜过一日,已是难理政事。于两月前告老归乡了。
原懿明太女交好的裴家此时选择了明哲保身,裴大人机敏,在缙王势头起之前挂个闲职,称病远赴江南修养,把长女裴怀南推上来,领了南方的差事早早离了京。
闻人言卿与家中大吵一架后独自从去了吴城,此后便了无音讯。据传闻说有人见她跌落山崖,闻人家闻讯立刻派人去寻,可都没有结果。算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闻人家了一位出息的后辈,又是老清流了,此时选择远离权利斗争也无可厚非。
这一年的消息风临越听眉头越皱,当听到意料之中的缙王势大后,风临还是没能缄口,用一种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感慨的语气道:“三姐多病,这一年倒是好了不少。”
子敏文随之一笑,笑得有些凄凉。
风临抬手轻掀车窗,道:“这附近就有食铺,就近吃一口吧。”
子敏文移过头看,见只是街边小铺,道:“这能行么?”
风临目光淡淡,道:“可以。我真的有点饿了。”
车驾悠悠在一处二层包铺停住,几人下了车,于二楼坐定,子敏文派了两个仆人守着。
风依云大手一挥点了许多,风临原本呆呆坐着发愣,也被他拽过来点了不少。
等上菜时,风依云问:“姐,你在王府这一年到底过得怎么样?你不说我根本不放心啊,那些禁军真的没有为难你?”
一连串话连珠炮一般滚出来,子徽仪听得手微微一顿,他也挂心得不行,却顾忌风临情绪,不敢贸然开口。
风临想着说说也无妨,便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她们不入府,不会为难我。”
风依云道:“那你怎么瘦成这样?莫不是骗我?”
听了这话,风临反而笑了,说:“其实这是我无用。本来以为自己挺厉害,被丢到那才知道自己其实就那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道:“衣服不会穿,发式不会梳,连饭也不会做,人自然要瘦些。哈……你如果吃过我做的饭,你也得瘦。”
风依云一阵沉默,默默与子徽仪对视了一眼。
风临道:“说实话,我每日最头疼的便是吃饭。开始还妄想色香味俱全,后来看着自己做出来那些东西,哪还顾得上别的?只求做熟就行。像样的饭,我真是一年都没吃到一顿了。”
她应是没说假话,待菜上完,她立刻便风卷残云般开始进食。不过眨眼的功夫,她面前的两屉包子便无影无踪。
一只素手轻轻推来一盘包子,风临抬头,见子徽仪对她轻笑:“先吃我的吧殿下。我再点。”
风临没有推辞,她也确实饿了,闷头吃了起来。子敏文见状,连忙叫来小厮又加了许多。
终于她吃噎了,抱着汤猛喝一口,好歹顺好了。
子徽仪见她放下碗,自然而然递上一块丝帕,伸手递去,对面却迟迟未接。他不由得一愣,轻轻把丝帕放在她的面前。
风临低头看着这丝帕,没有拿,神色落寞说:“公子,而今还是要避嫌的好。”
“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只问,为什么。
风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