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栀迈着轻而缓的步子,任由两只手像是没骨头似的在身侧甩来甩去,是一旦被顾长碧看到就会被她说教的走路姿势。
顾栀对光立大学其实并不陌生,顾长碧是光立大学社会学系的教授,顾栀小时候没少到学校来找她。
她有时候要和研究生开组会,顾栀就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坐到教室的最后排,要么就乖乖做作业,要么就偏着脑袋听顾长碧和学生们讲当时自己还不懂的话题。
那些哥哥姐姐们看她可爱,总会偷摸给她糖吃。为什么是偷摸呢?因为小顾栀是个馋猫,顾长碧头一次养娃,难免心软,加上小家伙撒起娇来让人毫无抵抗力,这才让她从顾长碧那里讨了太多糖吃。
做小馋猫的代价就是长蛀牙,家里的糖完全被顾长碧把控,没糖吃太难受了,所以小顾栀选择把哥哥姐姐给的糖囤起来,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没得逞。因为她不知道哥哥姐姐们偷摸给了她糖之后还会给顾长碧告状,然后她的糖糖就被收缴了……
有时候顾长碧还会带她到学校里逛逛,和她相熟的教授们总会笑着和她们打招呼,然后摸摸小顾栀的头,偶尔会给顾栀摸出两块糖,顾长碧仗着自己是大人的优势,赶在顾栀伸手之前就接走了属于孩子的糖果。
顾栀小小一团,还不会反抗,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稍大一些试着反抗,结果被顾长碧摁着头无情镇压。
在熟悉的校园里散着步,不知不觉间,顾栀竟然走到了操场旁边的那片小林子里。
光立大学的绿化做得非常好,校园的设计被称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典范。远远的,顾栀就看见了那株粗壮的悬铃木,深秋时节,正是悬铃木叶色绚烂的时候,它的枝条开展,树冠广阔。
上面的叶子火红一片,微风拂过,又有两片叶子脱离了大树的怀抱,去追寻那一抹悄然而过的温柔。
据说这株悬铃木已经有100多年的历史了,它的树干很粗壮,要四个成年人才能抱住它。它的状态非常良好,生命力旺盛,枝繁叶茂,光立大学休闲体育专业的攀树课就是以这颗百年悬铃木为场地开设的。
因此,学校并没有明文禁止学生来这里爬树,甚至有一些大一的新生会专门跑过来和树合照,会爬树的,也会爬到树上拍上一张留影。
顾栀踱步到树下,微微扬起脸,只见深红树叶的掩映下枝干错落,野性生长有着最原始的美感。她伸手摸了摸悬铃木的树干,好像能感受到其中汩汩流淌的生命力。顾栀撩了撩衣服,像只小猫一样,灵活的几个攀爬就上了树。
坐在离地大概三四米的地方,远处的操场内还有喧嚣,顾栀却认为耳边树叶的沙沙声更为动听。
她取下口罩,两只手臂撑在身侧承载着上身的重量,身体微微前倾,昂着头眼微眯,惬意得和经管学院那只蹭吃蹭喝玩之后溜到树上悠闲舔毛的镇院神兽大吉一模一样,连脸上露出的魇足神态如出一辙。
有点可爱。
这是展一第一次见顾栀时脑海里浮现出的念头。
顾栀帽子下垂着的发丝被风撩动而不自知,她闭着眼睛,静静的听微风中传来的各种声音,晚上鸟儿们都回巢休息了,可总有几只不合群或是调皮捣蛋的,时不时的会“唧唧啾啾”叫两声。
“叮—”的金属摩擦碰撞声在稍显寂静的树林里突兀响起,顾栀张开眼睛,同时一声“啪嗒”的声音传来,前后连贯的声音让顾栀想起了刘可儿还有赵璐每次抽烟故意大声打开打火机,点燃烟后又关上的声音。
顾栀眉间浮现出苦恼的神色,她记起了大学生是可以抽烟的,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免受打扰又难得满意的地方,她并不想在此刻闻到在前段时间里,哪怕是睡觉之前都弥漫在房间里的,闻了无数次的烟味。
她微微倾身向下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人,正以为那人不在这儿时,一缕极淡的烟雾从下至上飘进了她的鼻腔当中。
这烟味不像刘可儿和赵璐她们抽的那样甜腻,也不像她在某些公共场所闻到的其它烟味那样呛人,反而是有种淡淡香气,高雅圆润,丰满谐调。
顾栀疑惑的“嗯”了一声,看来刚才是因为视野受限才没有看到那个之前点燃打火机,现在已经开始抽烟的人。
她现在正确的做法其实应该趁着树下的人没注意,快些离开,避免被他发现的,毕竟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有些防护措施是必要的。
可鬼使神差的,顾栀竟然撑着树干转了个方向,同时她心里想着,凭什么要她走,明明她才是先来的那个人,她倒要看看这个跑到树下抽烟的人是何方神圣,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顾栀刚一稳住身形就向下望,果然在这一边的树下看到了人影。
“诶。”她的声音在树上响起,“你的烟是什么味道呀?”
在树下抽烟的展一动作一顿,夹着烟要往嘴边送的手指因为这声音停顿了两秒,他“啧”了一声,声音很小,顾栀没有听见。
然后他就抬起了一张满是不耐烦的脸,脸上的烦躁一览无余,他和顾栀对视,语气冷淡,“什么?”
顾栀一点也没有被他所表现出的不善给吓到,反而用一只手指了指他手指间夹着的烟,说道:“能给我抽一口吗?”
她没有戴口罩,一张精致的小脸就这样显露在人前,小巧却又饱满的红唇,挺翘的鼻尖,扑闪的睫毛,还有露在外面的,像是盛了一汪星河随时都能将人吸进去的,在黑夜里显得着格外迷人的眼睛。
展一原本正和她对视,被她一脸专注的看着,淡定的转过头,飞快的将手里的烟摁在地上熄灭,好像担心他只要稍慢一步,就会有人来抢他手里的烟似的,随手将熄灭的烟准确无误的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这才扭头看她道:“小孩子抽什么烟。”
顾栀见他毫不犹豫的就将烟扔了,没能达成目的,有些索然无味地撇了撇嘴,然后又有些好奇的盯着下面的人,准确来说是盯着他的发旋儿,“你,不认识我吗?”
“呵。”树下的人听她这么问,呵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种又痞又撩的浑不吝劲,他微挑眉毛,轻轻瞥她一眼,极不在意地勾起嘴角,哼笑道:“你是谁呀,小妹妹?我必须认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