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
冬风吹来的雪还未化尽,檐上滴哒的水仍渗着凉意,柳枝便近不及待的吐缕拉枝……冬天被排挤得十分落魄般沧潢抽身,吉日也随着时日的推移一天天临近。
这一天,杨府门口锣鼓喧天。莘未一袭红衣,在敲敲打打声中坐上喜轿,离杨府越来越远。无济于事的哭过闹过后,她拾起迷茫开始平静的望着周遭。
寄希望于奇迹,是她见过最好笑的笑话。可命运就是如此,她第一次发现她的力量如此微小,万千宠爱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闹剧。
章府里,她被搀或扶,迈过这个门槛,跨过那个火盆,一会停一会站,耳朵灌进了喜娘口里一连串喜庆的话,推推搡搡间到了大堂,旋即又被安排在喜气洋洋的屋里。
红烛在四周燃起,整个屋里亮堂堂的却静得出奇。与外边的喧嚣相比,截然两个世界。
莘未掀开盖头,拿起桌上一个点心吃了起来。
“一会姑爷见了,不好!”小依道。
莘未猛然呆住,脑间又回闪进先前那肥头大耳模样,点心和水在胃里十分不合作,随着她的嘴狂吐。
小依手忙脚慌,还没清理完,屋里已多了酸腐味道。
“小依,开会窗吧!”莘未闻着这味道也很不舒服。
“这大喜日子,开窗?”小依愣了。“会把福气漏掉的?”
看莘未不语,她还是依言将窗户开了个小缝,屋里的空气开始辞旧迎新,莘未舒服一些。
“从今再起,日子不过是平淡着过,不求蜜里调油夫妻恩爱,能过下去就好!”莘未轻道。“今生就这样吧!没有惊吓便是造化最大的恩赐。”
“小姐!”小依打住她,看了看外面。“说不得,不比府里。”
莘未黯然的点点头,不再言语。
红盖头又盖在莘未头上,屋外的喧嚣经久不停,屋内的红烛如火如荼。莘未叹了口气,看旁侧喜被叠得尺高,亦挪过来垫背,本只是挺一挺,没想到竟一觉睡去。醒来,小依亦笔直站着,笑对她说:“小姐,有动静我会喊你的!”
“你去睡吧!”莘未看了她眼,怜惜地说。
“可是……”
“有什么好熬的……我等就是。”
……
更夫报更的声音传来,已是五更。屋外明显少了许多声音,却仍不见新郎过来。莘未舒了口气,看来那肥头大耳对自己没多少兴趣了,这样挺好!
又过了很长时间,公鸡打鸣的声音清晰得飘了进来,门外终于有了声响。可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莘未心里一惊,只见三四个男人的脚探进屋里,一个声音欠欠道:“少奶奶莫气,少爷喝多了,我们送他过来!”说罢,一个死猪一样的男人放在喜床上,整个屋子顿时酒气熏天。隔着喜布,莘未似乎看到那几个人行个微礼,三四双脚一一出屋。
莘未用脚踢了他一下,没任何反应。
她拉出一床被子,糊乱的盖在他身。又拉出另一床将自己裹严,靠在床栏。
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谁呀!”床上那个死猪一样的男人,一下子弹起,吓得她从床栏上滑到床下,头上喜帕早不知去了哪里?
“老爷和太太等着喝茶呢!”小依的声音。
“喜茶?”莘未朦朦的想起盖头还不知在何处,伸手乱摸,方将盖头盖上。地上,弹跳起一男人似乎更为惊诧!
顺着盖头朦着脸,又见一双脚在她身边顿了一下,盖头被一个杆子撩到地上。她对他的不耐烦弄得心烦意乱,抬眉扫眼,恨恨道:“你若想休我,大可以直接为之,摆这么一副样子作给谁看……”
语音刚毕,她便有些后悔。“你不是章……”
浓眉剑目,英俊儒雅……一身喜服下的眼神,不就是那是的青衣公子么?
“你……”她望向他,而对方并不看她,双目抬向正被小依敲着的门,冷道:“换了衣衫,去敬茶吧!”
“啊?”莘未一时没回过神来。
“去换……”公子淡漠得扫了她一眼,话音未落,眼神却定格在她脸上。
事情发展完全超出了想像。莘未红脸低头,侧过身往内侧挪去。公子却一把拉住她,眼里亦是藏不住的高兴。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问道,却都不知该如何作答,莘未更是觉得脸烧胀得厉害,头低得只见得对方一双脚。
“那你以为是谁?”她问。
“那你以为是谁?”他亦问。
“是你极好,极好!”公子话音刚落,把莘未揽进怀里,一股暖意从莘未心里流出……莘未想,不是那个肥头大耳,是你!真的是极好。
“那日因有急事,命小厮送你们回去。归来后却发现他连你们所居家门都不知道,我便知道我所托非人,与你要错过了,心中说不出懊悔。”公子脸似红霞,眼里却是说不出的激动。“后来爹娘定了这门亲事,坊间传言你有心上人,并不愿嫁与我张家,我心中更是不愿!”
“我……”莘未被憋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管如何!你已是我张家妇,已是我张某人的妻,别的就莫想了!”他笑着说。
“我……”莘未想,总得将事情说清楚才行。可是,这事又该从何说起呢!
“少爷,少夫人,已日上三竿了!”门外一个清翠的喊声,将两人惊回。
“知道了!”少爷不耐烦得回了一声。
“少爷,少奶奶,真的该去敬茶了!”那个清翠的声音还在叨叨,“老爷和夫人已经在等了!真不……不赖我!”莘未和对方相视一笑,遂一起往前。
待到厅堂,果然,两位高堂端坐,仡然一幅等得很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