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贺永安那一惊堂木拍下,赵显明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放下。
他冲堂上拱手一揖,嘴角也终于绽放出了欣慰的笑意:“谢大人!”
贺永安却有点不想理他。
刚才赵显明的行为,往轻了说是不知深浅。
但若要往重了说,便是扰乱大堂,企图以自身干涉命官审案,如果碰到个小心眼又或是不够清正的官,肯定是要被治罪的。
贺永安虽说不上多大度,但至少还算清正,再加上他也的确顾忌马上要来宁安的贵人,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才勉强如了他的愿。
既然开启重审,那必然要将一切推倒重来。
所有人证物证再次被传唤至大堂,连之前已经抬下去的张二狗也被衙差们重新抬了上来。
也包括原本已被定罪的任铁生。
他也被一盆凉水泼醒,在一片血水中睁开了眼睛。
当看到赵显明他们,他的眼中瞬间涌出泪来,艰难地冲他们伸出手,“赵公子……阿柠姑娘……”
他是真的被打得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了,仅仅一个伸胳膊的动作,身下就带出了一片血迹。
“你别动!”苏青柠连忙说。
看到现在,她也算明白了,任铁生分明就是被诬陷的。
好好一个人,却要受这种罪!
她实在有些于心不忍,想到赵显明似乎说过系统里也有药品,便偷偷问赵显明道:
“你看看系统里有没有什么药先帮他止一下血,再这样下去,我估计他都撑不到翻案。”
赵显明对苏青柠的话向来没有异议,当下便在脑中翻找起来。
“有止疼止血药,不过得等一下。”
他随即在脑中点了兑换,却没第一时间拿出来,而是又对堂上的贺永安拱手道:“大人,任铁生伤势过重,若不及时医治,恐怕命难久矣。”
言下之意,到时就算翻案也晚了。
贺永安这会正看着卷宗,闻言抬起头看了地上的任铁生一眼,也皱起了眉。
想了想,他对身边的衙差说道:“去找个大夫来。”
“是。”衙差领命走了。
不多时,大夫便来了,趁着大夫给任铁生上药的功夫,赵显明这才把药拿出来,借机给任铁生吃了。
而后,他们便退至一旁,等待案件重新审理。
待所有人证物证到齐,贺永安便再次一拍惊堂木,“苦主宋慧娘,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宋慧娘只好又将诉状上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不过到了现在,她早已没了最初的镇定自若,连声音都带着颤意。
“你说是任铁生毒死了你夫君,可有证据?”贺永安这次明显没顺着宋慧娘的思路直接逼问任铁生,而是让她自证。
“有。”宋慧娘说:“剩下的那半碗汤便是证据。”
仵作这时也站出来说:“经老夫查验,从死者张二狗身上查验到的毒物,和证物——也就是出自百味轩的这半碗汤里的毒物是一样的。”
贺永安“嗯”了一声。
上一轮的时候,他就是听了仵作的话后,便认定是任铁生投毒,所以才对他用得刑。
但那时任铁生有“动机”!
宋慧娘找来的证人——对门邻居赵婆子,一口咬定她亲眼瞧见这俩人有过不轨。
贺永安便将目光转向赵婆子,沉声问道:“你上次一口咬定亲眼瞧见任铁生和宋慧娘有过不轨,如今还这样说么?”
赵婆子一双眼睛闪啊闪,作冥思苦想状:“老身倒的确见过一两次……”
贺永安将惊堂木狠狠一拍:“到底是一次还是两次!?”
赵婆子吓得一激灵,忙俯下身连连磕头:“老身年岁大了,也记不太清了……”
贺永安还记得宋慧娘之前的“记不清”,这三个字简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他现在还臊得慌。
他冷冷一笑:“是记不清,还是故意胡说!?”
赵婆子吓坏了,她当然不可能记不清。
之所以这样说,自然是因为宋慧娘来之前曾许诺她,只要让害死张二狗的恶人定罪,便给她二两银子作为答谢。
“老身……”她狠狠哆嗦了一下,二两银子和作伪证被定罪之间,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于是忙不迭说道:“老身不敢胡说,是……一次。”
“哪次?”贺永安追问。
“就是昨个儿那次,那汉子给宋慧娘送饭,两人在门口眉来眼去……”
“她胡说!”任铁生吃过止疼药后,也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为自己争辩道:“我根本不认识那张家娘子,之所以到她家,也是因为她说她夫君想吃百味轩的吃食,我……”
他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还喷出了一口血,显然之前的刑罚已伤及了他的内脏。
别人或许不懂,贺永安却比谁都明白其中的门道。
这一看,就是行刑的人受了贿赂,用刑的时候下手过重导致的。
心中的恼恨不由更盛,贺永安再次狠狠一拍惊堂木,“刚才对任铁生施杖刑的是哪几个!?”
站于大堂两边的衙差中,至少有一半“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大人饶命!”
他们心里也明镜似的,贺永安既然能这样问,就必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猫腻,若是乖乖认罪,顶多也就挨几个板子,毕竟这种事哪个衙门没有?县太爷自己也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若继续负隅顽抗,让县太爷下不来台,那就不是几个板子的事了,县太爷一怒之下将他们定罪收监也不无可能。
“你们收了那宋慧娘多少贿赂?”贺永安黑着脸问。
“二……二百文钱。”
“区区二百文钱就能让你们视我大晟律法于无物!”贺永安咬牙看着堂下跪着的几人,扬手将一支火签扔在了地上,“来人!押下去,每个人十个板子。”
“是!”另一半衙差上前,一人架起一个,出了大堂。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了此起彼伏打板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