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林妈妈所料,到了二房,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二太太杨氏上来就给了她两个大嘴把子,“给八娘九娘做衣服了?我让她做的?她自己打肿脸充胖子要装这个排场,怎么?现在人家来要银子,就要我来摊了?凭什么?天底下便宜事都是她一家的?”
林妈妈脸被打得发麻,嗫嚅道:“还有二老爷吃酒欠下的银子……”
杨氏眉梢倒竖,啐了林妈妈一脸,“二老爷吃酒,你去跟二老爷要去!跟我要什么银子?告诉你家太太,我就两个字——没钱!”
林妈妈不敢再说,捂着脸从二房出来,期期艾艾地赶去三房。
三太太金氏听完林妈妈的来意,神色变幻不定,但也没说别的,只是吩咐身边的丫鬟取来几张银票,交给林妈妈,“我手头上现银不多,只能拿出这些,抵我们十娘做衣服的钱应该足够了,你拿回去交给你们太太吧。”
林妈妈连连应是,她来前还在提心吊胆,生怕再挨两个嘴把子,没想到三太太这么好说话,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这下她在大太太那也算能交差了。
打发走林妈妈,金氏揉着帕子想了一会儿,谢氏这番举动,明显是要跟崔家决裂,不行,她要给自家老爷去封信说一说,也好让他心里有个数才是。
王氏在福清院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林妈妈回来,却只带回来几千两银子,这跟欠下的亏空比起来,无异于杯水车薪,差得远呢。
王氏捏着这几张银票子,恨得咬牙切齿,“当初好的时候,一个个争着抢着往前凑,现在一提银子,都窜得似屁股着了火,一个都指望不上!”
林妈妈被二太太那两个耳光打得学了个乖,木着脸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这时,下人又进来禀告,说茶房里那些掌柜都坐不住了,纷纷闹着要去府衙讨个说法。
王氏脸色一白,手里的银票子散落一地。
“太太……”林妈妈叫了一句。
“去,开库房,不就是银子!”王氏胸中气血翻涌,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给!我给她!”
林妈妈吞了口吐沫,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还愣着干什么!去啊!真等官府上门来拿人不成!”王氏气急败坏地吼道。
林妈妈被她这一嗓子吓得打了个寒噤,连忙应道:“是,是,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看着林妈妈抱着厚厚一沓银票子出去,王氏这心疼得如同刀绞。
这都是她的银子,她攒了这么多年的银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被人拿走了!
都是因为那个谢氏!
当初就不应该娶这么个毒妇进门啊!
王氏只感觉两耳嗡嗡作响,喉咙也有些发甜,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福清院那边开了库房,打发走要账的掌柜,这边海棠院就得了信。
谢芳华摇着团扇,斜依在炕几上,听着琥珀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王氏如何去其他两房讨银子,结果银子没讨着,只能开自己的小金库,最后心疼得都厥了过去,心底就说不出的畅快。
阿爹说的没错,再清高的门第,没有银子,也是一床锦被盖鸡笼,只有外表光鲜而已。王氏口口声声嫌她出身商户,满身铜臭,若真不看重银子,为何会气成这样?可见银子在王氏心中还是有分量的,恐怕这分量还不轻。
“少奶奶,您这一招釜底抽薪真绝!这些人吃着咱们家的,用着咱们家的,还敢处处作践您,这下一口气吐出十几万两银子,总该知道肉疼了吧。”琥珀笑嘻嘻地凑过来。
“少拍马屁!”谢芳华笑着拿团扇在她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琥珀抚了抚脑门,兴头不减,“不行,今儿个这么高兴,咱们得好好庆祝一下,少奶奶一会儿想吃点什么?奴婢让人去做。”
谢芳华蹙眉,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大太太那边气晕了正在请大夫,这边就欢天喜地地大肆庆祝,传出去像什么话?不过,她此刻心情也不错,看来她还真不是一个贤良淑德,恭顺温婉的好儿媳。
“你想吃什么,就让厨上去做,别打着我的名号贪吃。”她语调轻快地调侃了琥珀一句,默许了琥珀的提议。
琥珀嗷地一嗓子,欢呼雀跃着跑出去了。
谢芳华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想去书架上找本书来打发时间,不料刚一起身,天旋地转,差点一头栽下去,珊瑚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神色紧张地唤了一句, “少奶奶?”
那阵头晕目眩的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谢芳华稳了稳心神,摇头道:“没事,可能是刚才起猛了,头有些晕。”
珊瑚有些不放心,“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不用。”谢芳华觉得珊瑚有些小题大做,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又重新坐回了榻上,“你去书架上帮我把那本《独异志》找来。”
珊瑚应了一声,转身去书架上翻找了片刻,拿出一本泛黄的书籍,双手递给谢芳华。
谢芳华略显诧异,看了她一眼,“你识字?”
刚才她只是出于习惯说了书名,并没有考虑到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制度下,婢女一般都没什么资格念书,大多都是不识字的,没想到珊瑚还真把书找了出来。
珊瑚闻言脸色微红,“奴婢只是粗略识得几个,还有很多认不得……”
谢芳华笑道:“学认字是好事,以后有不认识的,尽管来问我。”
珊瑚双眼一亮,脸颊上的酒窝时隐时现,看起来十分喜气,“谢少奶奶!”
谢芳华挥手,示意她先下去,低头翻开了手中的书籍。
要债这场风波似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翻了篇,没有人敢在大太太面前提起,自然也不会有人跑到谢芳华这里说三道四,几天后,崔大老爷从江陵回来,听闻此事并未作声,只是听下人说,福清院换了好几套茶具。
而崔文恪自那晚以后,就没回过海棠院,一直躲在书房闭门用功,瞧着还真有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架势,他回不回,谢芳华都不在意,更不会让人去问,两个人一个在前院读书,一个在后院看书,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