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这又是在做什么?
她一会儿怔住一会儿又懊悔,楚晏清实在看不懂她脸上的表情,遂又问了一遍:“可是不喜欢之前送的那些饰品?”
“没有。”云瑶回道,面色瞬间变得冷漠凝重,以及一丢丢的低落,“是我不再适合戴它们了。云瑶往后要做回一个普通人,那些华贵之物本就不属于云瑶,云瑶也用不起,所以便都摘下了……”
“你……”楚晏清面色发沉,目光紧紧粘在她身上,震惊、错愕、生气、无奈……几种情绪夹在一起,复杂又深邃,晦暗难明。
他垂在桌下的双手不自觉地越拧越紧,紧到雪白的纱布渐渐透出斑斑点点的血迹。
云瑶低着头,不敢用落寞的眼眸去瞧他,怕被他瞧见自己眼底的不舍。
她轻轻勾着唇角,一字一句又道:“云瑶一介青楼女子,幸得王爷垂怜,救云瑶出水火,云瑶感激不尽。
如今一年之期已到,云瑶任务结束,断不能不识好歹,合该如约离去才是。一年优渥生活已是厚待,今临走之际,云瑶自是不能再将这些贵重之物拿去,故而提前取下。
王爷大恩,云瑶永生难忘,今后离京,云瑶也定当做到永不踏入京城地界。以后天各一方,愿君安好,云瑶也会日日为君祈福,愿君康健。”
她说得轻巧,可每一个字却都像是打在了楚晏清的心口上,令他的心一揪一揪的疼。
他抬手捂住胸口,试图压住那股子痛意,但眼角的酸涩却是怎么也压不住。
时至今日他才知晓,原来话语也能这般令人心痛,偏偏此刻他还拿她没办法。
那时为了防止她心生歪念,他曾不止一次地警告过她,不许对他有想法,不许爱上他,不许毁约。一年之期一到就得假死离开京城,并且此生不得再踏入京中半步……
那些他早就忘了的话,没想到她竟一直都记在心上,此刻甚至成了刺进他胸口的一把刀,让他退无可退。
“云瑶,其实,本王也不是非要你走……”楚晏清干巴巴地开口,心里还在酝酿着要怎么说出让她留下来的话。
云瑶却直接打断道:“王爷,云瑶真的不想续约了。晋王妃的生活的确很好,可这些对云瑶来说,终究是繁华一梦,梦醒了,云瑶就得回归现实。梦得越长只会让云瑶变得更贪心,可贪心终归是没有好下场的。倒不如让云瑶早点梦醒,去过属于云瑶的平凡人生。”
她的话不仅打断了楚晏清的想法,更是将他的挽留也都堵在心里没法说出来了。
楚晏清只能无力地看着她,瞪着她,嘴角抽搐,望眼欲穿,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云瑶一直没敢抬头看他,自然也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以及眼尾的红。
她低着头站起身来,向他福了福身子:“天色不早了,王爷早些休息吧,妾身告退了!”
说罢,她转身离去,走得潇洒决绝,毫无留念。
楚晏清看着她的背影,硬生生瞧出了一丝绝情。
他无奈地苦笑,心口疼得像是喘不过气来,他只好用捏成拳的右手捶打,似乎这样便能好受一些。
纱布上的血沁得越来越多,最终染红了整片纱布。
隔着老远,守在院外的沈逸察觉到楚晏清手势不对,连忙上前来察看。待看清他泛红的纱布后大惊道:“王爷,您手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快别打了!”
沈逸当即将他的手拽住,阻止他继续捶打胸口,随即又喊院外的素禾:“素禾,你快去叫王妃回来,王爷手又流血了!”
“哦。”素禾怔怔地点头,赶紧去追云瑶。
云瑶一路直奔主屋,刚踏入主屋门槛,就听见素禾着急的声音:“王妃不好了,王爷手又流血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云瑶双眉轻蹙,脸上露出忧色,刚要转身她又顿住,随即垂下眸来,满是绝情地道:“受伤了就去叫大夫,我又不会医术,如何帮得到他?”
更何况,他总该是要习惯日后没有她的日子。
“昂?那您不去看看王爷了吗?”素禾懵了,压根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
云瑶背对着她,眼眶发红,却依然冷漠回绝:“不去了,我看了又能有什么用?”
“可是……奴婢待会儿……跟王爷,唉,这怎么说哎!”素禾从没见过这场面,急得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随你怎么说。”云瑶淡漠地说完,走进屋内反手就将门给合上了。
素禾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睛瞪得像铜铃。纠结几秒后,她才赶紧去院子里见沈逸。
沈逸这会儿刚替楚晏清处理好伤口,重新换了块纱布,一边包扎一边嘱咐他千万不要再用力了,一定要谨防伤口震开。
楚晏清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好歹安安静静由他包扎。
刚包好正准备打结,素禾就匆匆忙忙跑来了,还拧拧巴巴地带来了云瑶的话。
“王妃她,她她说她不来了,她她还让王爷,受受伤了就,就叫大夫,她说她她也不会医术,帮帮不到王爷……”
“素禾你是在开玩笑吧?王妃怎么可能会对王爷说这般话?”
沈逸一边质疑着素禾,一边不忘加快手速地打结。因为他明显察觉到了楚晏清的神情不对,以及周身越来越冷的低气压。
果不其然,素禾还没来得及回沈逸的话,楚晏清就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脸色黑沉,犹如风雨压城般的紧迫感,令人望而生畏。
下一秒,他大踏着步走出院外,直往马厩。
很快,马蹄声哒哒响起,声音越来越远。
沈逸追至府外,却只看见他扬长而去的背影。
“王爷,夜里凉,您要出去好歹加件衣裳啊!”
“算了,您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