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鳝丝面被阿婆先端了上来,放在了两人中间,随即阿婆又转身去端另一碗。
白净的面条上堆着卤好的鳝鱼丝,切成细条的黑色木耳和脆嫩的笋菜。
汤底如茶,从碗冒出大团轻盈的热气,带着朴实的食物香味。
“尝尝。”
贺峥的唇让他看上去总是带着几星笑意,将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推到她的面前,又伸手从旁边的筷盒里拿了一双黑色的木筷子递给她。
“嗯。”许芝涵点了点头后又看了贺峥一眼,迅速低下头应了一声。
从那碗面条被端上桌开始,她的视线已然完全被面条吸引,脑子里只剩热乎乎的面条。
周六上了半天课,加上之前那一场闹剧,天气又冷,许芝涵觉得自己都快饿傻了。
眼下也不和贺峥客气,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左手扶着发烫的陶瓷碗,夹了一口鳝丝放进嘴里。
“好吃,很鲜诶。”
食物带来的满足感让许芝涵的心情变得愉悦,她眯起眼睛,将嘴里的爽滑鳝丝吞下后,毫不吝啬的夸赞着。
另一碗面条也被端了上来,贺峥这才缓缓移到自己面前。
“你喜欢下次再一起来。”
他低下了头,随手拿起筷子,说出来的字眼,像是朋友间随口就能听到的客套话。
“好。”许芝涵点点头,觉得自己有点当真了。
面条很好吃,她也很饿,但这顿饭吃得并不算专心。
也许是对面坐着的人存在感太强。
许芝涵一边咬断嘴里的面条,心里的思绪乱七八糟的翻滚。
她想故意不去看贺峥,但是余光还是隔着两团雾气,兜兜转转又落在了对方的脸上。
他吃相很好,吃东西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好像比较喜欢喝汤,低头拿着勺子舀了好几口汤,才开始吃面的。
眼睫毛长得也很漂亮,尤其是眼尾的睫毛,总是略长一些,带着点勾人的弧度。
右边的眼睛的卧蚕上,有一颗很淡的褐色小痣,就躲在下眼睫毛里,靠近眼头大概五毫米处,小小一颗,并不算起眼。
以前就有这颗痣吗?
她有些记不清了,以前她都不会和他对视太久。
许芝涵像是写一道数学试卷最后的大题般皱起眉头思索,顺手夹着一筷子笋菜吃了下去。
接着,又开始偷偷看向了那颗自己刚发现的小痣。
忽然,薄薄的卧蚕一弯,那颗长在上面的褐色小痣动了一下。
“看我下饭呢?”
对面的声音依旧低哑好听,只是语气中的意味,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
做坏事被抓的她瞬间心脏一紧,目光随着那颗颤抖的小痣,顺势跌落进漆黑深邃眸子里。
刹那间,他们四目相对。
贺峥喉咙间又溢出了些笑音,唇线上扬的弧度快得让许芝涵发慌。
心脏的频率又变得奇怪了。
周身循环过的血液都开始酥酥麻麻的,像是春风一吹,就能成片成片的在心上长出粉色玫瑰花或者白色小雏菊。
“嗯,下饭,你好看嘛。”
许芝涵吸了一口气,又漫不经心的咽了一口口水,声音可以称得上淡定。
她在这方面向来是有天赋的。
遇事不慌,心脏就算飞到天上去咬太阳,许芝涵都能面无表情的将它逮回来。
许芝涵的回答却叫贺峥乐出了声,笑音清朗悦耳。
他放下筷子,身体轻微往后仰,压着嘴角的弧度,认真的看着许芝涵:“谢谢,你也好看啊许芝涵。”
搞什么哦。
两个幼稚园小朋友的对话。
你夸我一句,我回你一句吗?
或者说还有别的意思?
是真心夸她吗?还是客气呢?亦或者又只是礼貌的安慰?
只瞧见他还在笑,许芝涵被那杀伤力不俗的脸注视得有些晃神。
也许,分不清的只有她自己罢了。
许芝涵不知所味的低头吃着碗里的东西。
贺峥也没再说话,收回了目光,低头吃面,他的体态很好,坐着的时候腰也是直的,赏心悦目。
这顿还算愉快的午餐,就这样磕磕绊绊的吃完了。
“喝水。”
碗筷被阿婆收走后,贺峥转身去了前台,回来的时候,两只手里各捧了杯热热的大麦茶。
“单我买好了。”
贺峥将茶杯递给许芝涵。
“谢谢,下次换我来吧。”许芝涵也没推辞,接过热茶抿了一口。
AA也没关系,他请也接受,如果她并不是那么缺钱,她请客也无所谓。
许芝涵并不是那种接受别人一些好意,就会心慌着想立刻返还的人。
她是被爸爸妈妈宠爱着长大,骨子里并不缺乏自信,从前在学校里朋友不算少,同学间互相请客吃饭也是常事。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一直向别人索取,相同的是,她会记着对方的好。
“转来这里的学校还适应吗?”贺峥皱眉喝了一口大麦茶,便立刻放下了,他不是很喜欢大麦茶的味道。
“有点不太适应,应该是我自己的问题。”谈起这个,许芝涵肉眼可见的没那么愉快。
许芝涵清楚,她心态有些问题,只是任谁家破产了,父亲去世后,都不会和没事人一样。
“遇到麻烦的话,可以和我说。”贺峥不笑的时候,看人的目光总是有些寡淡。
可能察觉自己的话好像有些不妥,有点太过相熟了。
“毕竟我们是老同学。”他又补充了一句,像是为她找好了借口。
“嗯。”许芝涵咳了一声,心跳漏了节拍,双手捧着茶杯又喝了一口。
许芝涵垂眸看向桌子的边缘,那里还有一杯水,是先前那杯给她暖手的,只是早就在桌子的角落变得冰凉。
“加个联系方式?”
“好。”许芝涵看向贺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