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的丹凤眼中竟慢慢浮上一层微不可察的笑,“怎么,怕了?本还敬你是个勇士,没想到却是个胆小鬼。不过本公子突然想到,若是把你的脑袋留给太子来敲,倒是十分省事。”
楚楚气鼓了腮帮子,“你要是真敢借刀杀人,我就现场给你表演什么叫鱼死网破!”
“随时恭候!”他丝毫没有被吓到。
楚楚撂开他的衣袖,“算了,爱说不说,反正以后咱们也不会再见了。”她低头将玉佩拴在腰上,抱着一袋枣子拔腿就往角门跑。“墨公子,后会无期!”
刚迈出去一步,衣领就猛地被人从后头揪住,将她往回拖。
“你不是放我走吗!?”
墨无痕手上稍一用力,瞬间拎兔子似的把她提了起来。
“本公子凭什么信你不会背后捅刀子?若想走……”他用另一只手拔了只簪子出来抵在楚楚颈间的动脉上,“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
楚楚:“……你是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墨无痕竟认真想了一会儿,答:“八竿子打得着。”
楚楚:“……”
她的目光被墨无痕手中的玉簪吸引过去。
月光下,墨无痕捏在手中的紫藤花簪莹莹发亮。簪头有五朵小花团在一起,通体呈淡紫色,应是紫玉所制。颜色均匀,玉质莹润,一眼便知是块难得的好玉。
只是……这簪子怎么瞧着似曾相识?
***
墨无痕目送她一步三回头地进了紫藤院。
临别,还不忘讥道:“别气馁,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以后怎么吹牛呢?”
“气愤”二字已不足以用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实在是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被气成过这样!
她现在最想做的是遍阅史书,看看这位墨公子几时下线。
墨无痕并非无名小卒,单凭太子伴读这一个身份就足够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更何况,他还是南齐的六皇子,埋伏在太子身侧,大概是回来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是,史书浩瀚,人物多如牛毛,她却不记得瞧见过这位少年的半分踪影。
难不成是复仇路上出了意外,仇没报成反倒把自个儿搭进去了?
楚楚飞快地甩了甩脑袋。
想他干嘛,还是先想想自个儿怎么办吧。
跑,大概是不可能了。
那么接下来,她只有一条路可走。
***
一个时辰未到,云梢却不在房中。楚楚甫一进门,一团桃红影子就撞了过来。
“哎呦,娘的心肝肉诶!前边儿都开宴了,你——你头上插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哗哗哗——眼前一阵长袖乱舞,满头的珠钗瞬间被扔回了妆奁,连带着腕上的三个镯子一同薅了下来。
“只戴着太子殿下赏的这对多宝花蝶金簪就很好!哼,一会儿叫主屋的娘俩瞧瞧殿下心里头到底装着谁!没得整日做太子妃的春秋大梦。也不照照镜子,那副丑样,连咱们楚楚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那人叉着腰,眉梢高吊,像是闷声憋屈惯了,一朝得意要翻身做地主了似的。
“娘?”楚楚有些迟疑。
记忆里,原主的亲娘是柳姨娘,走的是温柔风,林妹妹似的多愁善感弱柳扶风。可眼前这位,泼辣如王熙凤,行动如风脾气如火,桃色衣衫勾勒出窈窕身材,端的是妩媚无边。
难道是人格分裂?
柳姨娘忽然伸手摸到她的脑后,“这怎么还有一支!”
只觉发髻一松,紫藤花簪就被柳姨娘捏在了手里。
“别碰!”她下意识去夺,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为何会觉得这支簪子眼熟了。
这是她的簪子!
是和她一起穿过来的簪子!
柳姨娘大概没料到楚楚的反应如此剧烈,一瞬有些愣怔。她手握着簪头,尖锐簪尾朝外,楚楚扑来夺时一时不慎划破了手,手心细腻的粉肉立时破出一串小血珠。
楚楚握着簪尾,顾不得痛,也顾不得柳姨娘是如何的手足无措。
只见手心的血珠并未顺着掌纹流下,反而逆流而上,汇于簪尾。那簪尾如毛笔的笔头一般,饮血如墨,根根红色血丝倒流入簪头,一朵淡紫小花逐渐变得粉嫩,而后至极艳红。
紫藤花本就形如滴水,而这一朵鲜血染就的小花更是宛如一滴——心头血。
她确定自己并不晕血。
可眼下,她确确实实感到头重脚轻。
她似乎在走,又仿似在飘。
眼前漆黑一片,无知无觉,仿若一缕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