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闺女,剩下的一两还要上交柳姨娘,妖姬可谓是穷得叮当响。
相比之下,墨无痕的一月二百两银子简直就如沙漠里的水,她很缺。
若是贪生怕死……这还用说么!
要是她能视死如归,那就直接摆烂,吃好喝好玩好,高高兴兴嫁到宫里去锦衣玉食,再等着北燕杀过来时苟|且偷生,最后坦然接受五马分尸,还用这般折腾。
她看着墨无痕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一卷银针,又解下束发的绸带蒙在眼上,对墨无言道:“出去。”
墨无言走后,她问:“你把眼睛遮住做什么?”
墨无痕取出一根一指长的银针荡过火苗,“上衣脱了,施针。”
楚楚乖乖听话解了衣裳,解到只剩小衣时,随意一瞥,便见墨无痕逆光坐在床边,三指宽的白绸遮目,月光照的耳朵如玉皎洁,却在边缘掐出一圈红晕。
她起先以为自己看岔了,便又凑近细瞧,却见一双玉耳红得更彻底了。
“墨无痕,你害羞了!”
她直呼其名,墨无痕此刻却有些心神不稳,也顾不得计较称呼,只避嫌似的往后挪了一寸,催到“好了吗?”
“好了好了。”楚楚嘿嘿一笑,解了小衣系带,垫着趴在床上,疑问:“瞧你这样子,没给姑娘瞧过病?”
墨无痕将银针荡过火苗,“我不是行脚医。”
“是啊,你是金玉阁少主,金尊玉贵。哎,不行医救人,白白浪费了这一身好医术。”
她又想起方才在园子里墨无痕对她的恐吓,见他如今双耳泛红,行事拘谨,便又起了促狭之意,逗道:“穴位在背上又不在前胸,你蒙眼做什么?”
露背装她又不是没穿过。她都不介意,他一个大男人却这样扭捏。
见墨无痕眉头微蹙,她继续道:“对哦,忘记你有心上人,要替她守身如玉是不是?”
“那你问诊时摸人家小姑娘手腕,时不时还要扎个针什么的,你那心上人知道了不吃醋啊?”
“还有啊,你别光注意这些细节,还是要多从大处着手。你顶着这么一张帅到不像话的脸四处一晃,就不知有多少姑娘芳心暗许。万一里头有个大官家的小姐,求了陛下直接赐婚,到时候你岂不是要左右为难……”
忽然,她灵光一现,住了嘴,杏眸圆睁,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诶!不会真叫我说中,有大小姐想嫁你为妻这才把你心上人绑了,以此为要挟?”
“你救出她来了吗?那千金大小姐什么反应?你是要娶白月光还是要做负心……嗯?”
腰上一痛,舌头一麻,墨无痕又不知点了哪个穴,弄得她暂时性失语了。
“闭嘴!”
楚楚沉默地趴了下去。
好奇害死猫的道理都知道,可她偏按捺不住一颗热衷于八卦的心。
罢了。来日方长,这颗瓜,她一定要吃到底!
墨无痕的扎针技艺很好,纵然蒙着眼,穴位找的却是丝毫不差。
只不过他需要将食指按在肩胛骨上定位,不免触到少女柔嫩的肌肤。楚楚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碰上去的那一刻,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唔,还是个纯情boy。
银针刺入少女柔嫩的肌肤,轻如蚊叮,莫名有些舒适,困意紧接着席卷而来。
夜凉如水,竹影婆娑,她站在楚府园子里的木拱桥下,依旧是一缕游魂。
秋风飒飒,花香暗袭。
似梦非梦,似真非真。
突然,远处传来嘤嘤抽泣声,愈来愈近,她往前飘了几步,便看到有名红衣女子跌跌撞撞从假山后跑出来。
光线朦胧,女子跑得匆忙,被一支横出地面的树根绊了脚,狠狠磕在了地上。
楚楚“诶呦”了一声。
奇怪,明明伤在那人身上,怎么她的腿反而疼痛难耐?
女子倒是一声没哼,踉踉跄跄继续朝着拱桥这边跑。
愈来愈近,隐约可见腰间荡着的枣色荷包以及发尾上坠着的玉牡丹,月光照亮那张明艳面庞时,她感到呼吸一窒。
竟是原身!
刹那间,苦涩悲戚如潮水般涌入心房,其中的挣扎纠结、煎熬痛苦如烈火炙烤,又仿若有两只无形的手要将她生生撕成两半。
这种感觉,显然最后一根稻草已落,整个人被压垮了。
眨眼间,原身竟已跑至拱桥最高处,驻足喘息片刻,翻身而下。
“不要!”她嘶吼一声,却无半点声音发出。
下意识伸手去抓,也是扑了个空。她只是缕游魂而已,抓不到任何实物。
眼看着原身就要落入湖中,千钧一发之际,一团黑影从竹林暗影中翻身而出,衣袍划破长风猎猎作响。他落在水面上,脚尖轻点,旋即腾空而上,轻而易举便将原身抱入怀中,一个旋身飞至岸上,稳稳落地。
白袍黑纱,腰佩竹节鞭。不是墨无痕是谁。
“你……”他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原身抢话道,“你干嘛多管闲事!”
墨无痕哭笑不得:“我……”
原身又截话道:“我那天听见你的秘密了,你杀人灭口吧!”
看来真是破罐子破摔,温柔淑良全无,一下子又变成了儿时那个肆意率真的小姑娘。
楚楚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墨无痕亦是如此。
原身这一波误打误撞噎了墨无痕一个措手不及,哪像她今晚,被墨无痕耍得团团转。
大概是墨无痕觉得这天没法聊了,索性抱臂在一边儿看着原身哭,一直等她哭累了只剩下抽抽嗒嗒吸鼻子喘气时,才道:“这么想死?”
原身头也不抬道:“我不喜欢牡丹,不喜欢刺绣,更不喜欢太子。可这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装着喜欢。我跟田家哥哥,清清白白,他却因我而死……我……”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我就是个祸害。”
墨无痕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光暗了片刻,语气也不似先前带着讥诮,甚至有些严厉与郑重。
“为别人的错误赎罪,亲者痛,仇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