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不好意思,伸手去夺云枝手上的布子来擦,不料被云枝躲开,反将热布子捂在她脸上。
“姑娘脸脏,擦擦。”
楚楚接过布子,云枝垂手侍立一旁。
印象里,这个小丫头最是活泼伶俐,可眼下瞧着,却是规矩的过分了。往回细想,似乎从早上回来以后就没听她说几句话。
楚楚拉过云枝的手,“你是不是怪我没有救云梢?”
云枝摇头不迭,“奴不敢。”
“你敢。”楚楚反手握住云枝,“我不救她,是因为她做错了事。”
云枝怯生生问:“就因为她背叛姑娘替殿下办事吗?”
“有这个原因,但若仅仅只是这个,我定不会袖手旁观。至少,我会求殿下饶她性命。”
云梢错就错在告诉太子田家儿郎之事。
墨无痕昨晚曾跟她说,佃农田家租期已到,即将举家迁往他处,几日前田家儿郎大抵是来与原主告别,不想被云梢撞见告知太子,当夜田家老少十余口人就被抓进暗牢,酷刑折磨至死。
“云枝,我不是菩萨圣母,亦非圣人再世。云梢告密,本是尽忠。职责所在,于理无错。可天底下,是非黑白哪儿有那么容易就分的清断的明?她既知太子不会放过,却仍旧选择告密。田家十余口人无辜枉死,皆因她而起。以直报怨,以命偿命,或许不讲情理,但这便是我的规矩。”
楚楚走到妆台,从妆奁中取出一张契书并一只白玉镯递给云枝,“这是你的身契,若想走,从此便是自由身。我身上没有钱,只有这些首饰,你拿去当了换几个钱,做些小生意也好,当嫁妆嫁人也罢,总之有钱傍身能好过一些。”
云枝扑跪在楚楚脚边,“奴不走,奴走了,姑娘怎么办!”
“我可是楚家三姑娘,陛下亲封的太子侧妃,身旁还能缺了伺候的人不成?”楚楚故意打趣道。
“奴不走。”她立起三指发誓,“姑娘放心,奴虽然听不懂什么叫以……什么……怨,但奴知道,姑娘心好,做事自有道理,绝不会害人!”
楚楚哭笑不得,“你怎么知道我心好?有些人,可是表面看着人畜无害,实则包藏祸心呢!”
“因为姑娘从不无缘无故打咱们板子!”云枝抹去一把泪,咧嘴一笑,“玥姑娘身边的人,隔三岔五就要受罚,不是打板子就是罚跪,身上都没块好肉。”
“唔,那你真是遇上个好主子。”楚楚啧叹道。
她口中的好主子,指的是那位“妖姬”。
可是史书上明明记载,妖姬狠辣无情,可谓是“豺狼配虎豹”,与北燕杀将墨显十足登对。
莫非是近墨者黑,成婚后才性情大变?
短短一日,所见所闻均与史书记载存在出入,她几乎都要怀疑图书馆珍藏多年的那本《南齐史》是不是错把野史当正史了。
低头看,见云枝泪眼汪汪,如受惊小兔,生怕下一刻就被主子弃了。
楚楚将她扶起,拍拍膝上灰尘,镯子依旧塞给云枝,身契收会放入妆奁,“等哪日你想恢复自由身就来找我,我帮你脱奴籍。”
楚楚抓起布子扑去擦床板,却被云枝在腰窝上抓了一把,她忍不住痒,手一松,布子就叫云枝拿走了。
“姑娘还和小时候一样,怕痒。”
楚楚反扑回去挠她,却是不管如何抓云枝都是一副毫无感觉的模样。
“罢了。”楚楚仰天长叹,“天生软肋啊——”
心结已解,云枝又活泼如常。楚楚想搭把手,却总被她拦住。闲来无事又不好杵在那儿当甩手掌柜看一个小丫头干活,索性去甲板上玩。
他们所乘之船规格中等,上下两层均为客房。太子居上,她与墨无痕居下,闲置的客舱全用来锁些珍宝贺礼。楚家其他人并齐文文一家乘另一船紧随其后。
此去给离王贺寿,除了太子,一并前去的还有另外几家文武官,都是深得齐武帝信任之人。为了解毒,他们启程比其他几家早了半月,因齐夫人是平阳都护李勋之妹,此番回去顺路探亲,遂与他们同行。
楚楚慢悠悠在甲板上从前晃到后。自正午始,东北风起,巨山似的云朵被狂风推着飞速前移,船速飞快,夹岸青山如影后移。几个船夫正收着前帆,以免因风速过快导致桅杆断裂。
突然,狂风巨啸中似乎有人叫她,声如黄莺啼鸣,婉转动人。
“楚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