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了个死人?!
墨无痕眉梢一挑,“楚三姑娘想要看看?”
楚楚连连摆手,“大可不必。”
她若是看了,万一又撞破什么机密,搞不好天不亮也要被撞进麻袋了。
“带走。”
梁鲁川应声而退,扛着麻袋走过亮地时,只见麻袋干净整洁,不带丝毫血迹,可一经身边,却有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楚楚打了个颤栗,瞧见墨无痕铁着一张脸,简直比这秋夜江上的寒气还要冰冷,心道也不知是谁大半夜惹着他了,害得她和梁鲁川平白受气。
“喂,你不高兴啊?”
墨无痕径直越过她走至船头凭栏远眺。
本以为小姑娘会立刻追上来呱啦呱啦问个不停,谁知,她竟撂下一句“等等”,拉着云枝转头跑进了船舱。
秋风扫落叶般,心底划过一丝怅然。
他对着空气叹道:“小时候还知道安|慰人,真是越大越无情。”
破浪声滚滚,船行至平原,两岸逐渐开阔。
黑暗勾勒着山峦,碎碎袭来的风里裹挟着婴儿的啼哭与犬吠,便见黑暗中蹦出一两点灯火,次第照亮一间间破败的小茅草屋。
他想起儿时有次在院中爬树,为的只是一窥红墙之外的天地风光。因为年纪太小,臂力不足,爬到一半就摔了下来,摔得屁股肿了好几日,夜夜疼得嗷嗷大哭。娘就一边补着他的外袍,一边唱曲儿哄他入睡。
现在,再高的树他也能一跃而上,他再也不会摔跤,再也不会轻易落泪,也再没有人肯为他哼一支小曲儿安抚他所有的不安。
他也终究不再是当年那个活在宫苑里,被母亲保护得很好的天真烂漫的小男孩儿了。
宽阔的江面突然消失,眼前瞬间模糊成一片。
他伸手去拨眼前的遮挡物,不想竟摸了一手的油。
“嘿!”楚楚蹦到他身边,在他眼前晃着几张油纸,然后递上一只毛笔,又指了指地上端放的砚台,“喏,有什么烦恼就写下来吧!”
墨无痕一言不发,只盯着她看。
“怕我偷看啊?”楚楚一嘟嘴,“你写,我不看。”
墨无痕依旧无动于衷。
楚楚泄了气,妥协道:“不写算了。那你就在心里想吧。”她抽出一张油纸塞给他,“别嫌弃,这是包糕点用的油纸,硬一些。宣纸太软了,一会儿飞不起来。”
“飞起来?”墨无痕捏着油纸,满眼疑惑。
“对呀,飞起来!”楚楚盘腿而坐,俏皮地拍拍身侧的木板,“坐啊,教你折纸。”她自己先折了起来,“我也好多年没折了,让我想想……应该是先这样。没错,然后再……不对,应该先这样!”
墨无痕自然不会像她一样毫不斯文地席地而坐,他斜靠在栏杆上,目光越过少女不饰珠翠的发顶,落在翻飞在纸间的纤纤玉指上。
她折的很快,大概是自己也忘了如何折,一直在探索与试错。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一步不落地跟着她一通乱折,弄得满手是油。
毫无目的,毫无章法,但所有的压抑与怅惘似乎都随着一翻一折的动作尽数消散,他不安的心竟被这莫名的小孩子玩意一点点抚平了。
“好了!”如稚童一般,楚楚一手高举起她弄了将近两刻钟的成果,“诶!你也折好啦!”
墨无痕这才发现,一只小小的,如无头鸟一样的小三角正被他捏在指尖。
“这是……”
“这叫‘纸飞机’!”楚楚开始苦恼如何跟他解释‘飞机’这两个字,“你别纠结什么意思了,大概就是缩小版的纸鸢。”
她对着尖尖哈了一口气。“这样,一定要哈一口气,要不然飞不远!”
说罢,右腿一撤,用力甩动右臂。
他们顺风而行,纸飞机离手,一路乘风而上,在空中打个转儿,一头扎进江里。
楚楚感慨道:“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菜啊……”
又见墨无痕还在发呆,便催道:“你也试试嘛!纸飞机出手,烦恼有去无回!”
她双手抓住围栏,双脚抵着边沿,如一只拉满的弹弓,开心笑个不停。
墨无痕瞧着手里的纸飞机,喃道:“脱缰之鸢,粉身碎骨。”
纸飞机就如断了线的风筝,飞不了多久,一旦无风或是风向逆转,它便会直坠而下,粉身碎骨。